“呵呵。”凯哥笑的有些沧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不是回到我身边了吗?
我低头看着收音机:可惜,你给不了我一辈子。我有关于你的想象,全留在了收音机里。
凯哥没说话,屋子里静了下来。外面依旧下着大雨,乌云翻滚着,不停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我在学校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每天都要午睡一个小时左右,要是不睡,下午脑袋就会涨的要死。从张奶奶家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脑袋已经开始发涨。
休息一会儿,我准备睡觉。叫了凯哥两声,他没说话,我躺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梦见了凯哥。仿佛时光倒流,梦境中的画面变幻着,回到王婷跳楼那天晚上。接着,一切又飞快的往前发展,直到我再次看见凯哥,看见另一个自己坐上了他的豪车。
一样的剧情发展着,在去宾馆的路上,凯哥的眼神飘忽不定。在房间里,另一个我喝醉了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叫着爸,叫着20万。凯哥坐在床边,抽了几支烟。他眼里含着泪水,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我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绝望的眼神,在痛苦中欲火焚身!最终,凯哥发了短信,爬上阳台跳了下去。最美的梦,往往只留在那一瞬间,在那一瞬间,我哭了。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曾经幻想过的浪漫不可企及,当悲剧发生的时候才明白,这个男人才是最美的梦。
我没想到,当我追求浪漫的时候,浪漫在我身上演绎。当我放下所有,回头再看,这段美丽的舞蹈只剩最后一个舞步,我站在黑暗里,幸福就在这时戛然而止。
感觉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我醒了过来。当我伸手去摸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陈凯!陈凯!”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四周沉寂一秒过后,他回答了我,“文倩,我在。”
泪水哗啦啦流了出来,我呜咽对着空气大喊:我不要你给我一辈子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傻瓜。”凯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文倩,快开门!”是我妈的声音,可能我哭的太厉害,吓到我妈了。我抹了眼泪,打开门笑着说:妈,我没事?
“没事?”我妈站在门外探头看了看说: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没有啊,哪儿有,刚才我在放手机音乐。
我妈狐疑看了我一眼:没有最好,千万不要沾上脏东西,出来在门外烧点儿纸。
我扭头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站在家门口,我拿着一沓黄纸,我妈端着一小碗米饭。我问我妈,这米饭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妈没回答我,就让我拿打火机出来烧纸。
我一边烧纸,我妈一边在家门口撒米饭。弄完回屋,我妈突然说:今天上午,给张奶奶送丧回来,一路上,妈看见你后面始终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起初,妈还以为是村里的谁,但后来仔细一看,咱们村根本就没这人,估计是路上的孤魂野鬼。
我妈说的是陈凯,她居然能看见陈凯,这真是很奇怪。我妈说:打雷下雨天,最容易看见鬼。后来从张家出来,我妈没看见那中年人,这事儿也就没上心。没想到刚才听见我在屋里自言自语,还以为我中了邪。结果打开门一看,我又是一副好端端的模样。
这么一来,我妈是对鬼神非敬不可,急急忙忙拉着我到门口去烧纸。
原来是这样,打雷下雨天容易见鬼。我妈能看见,为什么我就不能看见?我妈叹气说:你要看见,那还得了,幸好你没看见。
吃完晚饭,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农村不像城市,处处有路灯。这里天一黑,四周全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遇上没有月亮的夜晚,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入夜,村子里很静,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三年前,我就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打着台灯坐在桌前看书,为最后的高考做准备。我曾经那般天真憧憬着大学生活,现在却只想过好每一天。
张奶奶刚死,今天送丧的时候,又看见了鬼,我妈晚上早早让我关灯睡觉,她和爸回到屋里,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透过窗,我看了一眼爸妈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我有些累,准备上床睡觉。“咯吱”一声,房门突然打开,我妈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急匆匆走了出去。
大晚上的,妈干嘛走出去打电话。屋子里信号不好,可以站在院子里打。门栓已经插上,她刚刚还让我早点睡觉,怎么现在自己又打开院门走出去?
我敲了敲房门说:爸,天都黑了,我妈出去干什么?我爸叹气说:是工地老板打来的,你妈正跟他商量赔钱的事情。
爸和妈都在工地打工,那天出车祸,是因为老板叫我爸出去找监理签字。当时是上班时间,我爸又是他的员工,他本来就应该负责。催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一直拖到现在。
我妈打完电话回来,一直低着头。我爸问她到底怎么样,那老板会不会负责?妈摇摇头,老板不肯赔钱,事儿没谈下来。我爸摆手说算了,大不了到时候跟他打官司。
三人沉默一阵,我妈突然说刚才她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看见张家两兄弟打着手电筒从山上下来。我爸心里很烦,就说:他们都那样说了,还管他们干什么,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
妈还是想去看看,可爸正在气头上,就没要我妈去,后来我们早早熄灯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刚刚睡醒,妈就从外面回来,嘴里还说着:真的,真的,女儿她爸,昨晚的梦是真的,张建国和张建军真的疯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出房门就看见我妈愁眉苦脸坐在桌边,我爸也坐在那里。“爸、妈出了什么事吗?”两人互望一眼,妈叹气说:小涵,昨晚你张奶奶给我和你爸托梦,哭着说她就只有那两个儿,希望我和你爸帮忙管管。
她也没说是什么事,早上起来,你爸让我到张家去看看,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院子里全是死鸡、死鸭,这些畜生的血都被张家两兄弟吸干了。
爸说:疯了,简直是疯了。我妈没说话,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我已经问过李太公了,他老人家说张妈的两个儿是中邪了,要翻过山,到三十里外的孙家坡去找孙乾来才行。
李太公我是知道他的,今年已经八十好几了,身体很硬朗。以前听人说,李太公就是以帮人看风水为生的,不过自从文革破四旧、废鬼神之后,他就不干这一行了。
李太公说的话很准,附近几个村子,有啥事都习惯来问一下。半年前,我放寒假的时候,有个怀了几年终于怀上的女人来问男女,太公说是龙凤,结果生下来真是龙凤。
既然李太公说要去孙家坡找孙乾,我妈拿了钱出来就走。走到大门口,她突然停下,回头看着我说:小涵,你跟我一起去。
我想我妈一个人要走那么远,心里确实很不放心,就跟她一起去。翻过山,走了二十多里路,就看见前面晨雾中有一片村子。这村子跟我们村一样,建在半山腰上。
只不过,这座山很矮。我妈伸手指着说这就是孙家坡,半个小时后,我挽着我妈的手走了进去。我妈以前也没来过这地方,我们进村找人问了问,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婆告诉我们,孙乾就住在村尾,往里直走就是,他家是村里唯一的小青瓦。
听了老太婆的话,我们走到村尾,那里果然有一栋小青瓦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站在院子里,手上抓了一把白花花的糯米喂鸽子。
我们到的时候,这位老爷爷是背对我们的,妈喊了声:请问,你就是孙乾老前辈吗?老爷爷身型一滞,接着回头看向我们。他的眼睛在我妈身上一扫而过,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却迟迟不移开。我妈咳了咳说:孙乾老前辈,我们是小马村的,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老爷爷将手里的一把糯米撒给鸽子,接着说:跟我进来。说完,老爷爷转身朝屋里走。
我妈赶紧拉着我,跟了进去。老爷爷给我们母女俩一人泡了一杯热茶,他拿出笔和纸,低头在桌上写着:报上你的生辰八字。我妈碰了碰我的手臂,朝我递了个眼色。
我赶紧放下茶说:我是95年七月十二生的,具体时间不记得了。我妈急着插嘴:七月十二,丑时一刻。“嗯。”老爷爷点点头:日子不错,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有些奇怪,他怎么问起我来了。皱眉说:老爷爷,我们这次来,不是想给我看,我们是……
妈突然打断我说:是是是,您先给我女儿看看。我想了想,明白过来,怪不得我妈要让我跟她一起过来,原来是想顺带帮我看看。唉,下次打雷下雨天,干脆让陈凯藏在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