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陌生的城市
远处传来乌鸦寂寥的叫声。
葛城美里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夺走降古零正在喝的啤酒，故作成熟的大人教训他，还是应该装作潇洒的大人，一笑置之。
正当她在自己要扮演的角色犹豫不定时，远处传来的警报声。
三人往远处望去，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是真·拔地而起。
“好壮观！大楼升起来了！”碇真嗣看着在夕阳中，迎着橙光缓慢上升的高楼，发出感叹。
一盏盏灯亮起，整个城市仿佛是在夕阳中排列的萤火虫，壮丽无比。
“这就是专门迎击使徒的要塞都市哦。第三新东京市。这是我们的城市哦。”
葛城美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大好。
碇真嗣怔怔地看着这副景象无言，葛城美里接着说：“而且，是你们所保护的城市。”
降古零又啄了一口啤酒，从超市的冰箱里取出没有多久，冰凉的液体滑过管道，给他带来一种爽快感。
……
傍晚，蝉鸣终于停下，给人一种寂静的感觉。仿佛这个城市终于开始沉睡。
路边的街灯给昏暗的马路打上一道道灿光。
钢筋水泥建筑物给人一种沉静的安心感。
不过楼面上亮起的灯太过于稀少，让人怀疑住在里面的人到底存在不存在。
起码从电梯出来的这一层楼，不见其他住宿人员亮起的房灯，唯有三人的脚步声在制造动静。
“真嗣、零，我想你们的行李应该都已经寄到了。”
葛城美里走在前面，碇真嗣和降古零两个人提着塞满食物的塑料袋走在后面。
到达了走廊尽头的那道门，门牌上写着“葛城”，下面一横英文“m.katsuragi”。
葛城美里用卡片嘀一下门，门刷的一声自动收缩，房内的灯光从里面射往外面，与寂静漆黑的走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葛城美里走进房间，转身对两人说，“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搬来这个城市的。好了，进来吧。”
门口旁边堆放着一些纸箱，应该是碇真嗣和降古零的物品。
降古零倒是很好奇【seele】那帮人给他寄来了什么。
碇真嗣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要到别人的家中居住，站在门前的他才切实地意识到这个事情正在逐渐发生，自己真的要踏入别人的家吗？
他只感到了紧张和拘谨，“那个，打扰了。”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住。
葛城美里一看碇真嗣的表情，感到了一阵生疏隔在两人之间，故意装作不满地说：“真嗣，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零，你也是哦！”
碇真嗣听到这句话，只感到了一阵压力袭来，家……这种东西他真的拥有吗？
降古零看着葛城美里，她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而他则站在走廊上，感觉美里身上有着不同的温度，“家在美里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葛城美里：“嗯？”
降古零：“美里，你是希望我们成为你的家人吗？那要告诉我们，怎么样相处才是你心目中的家人吧。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啊……”葛城美里顿了顿，她完全没想过14岁的小孩子会问出这种成年人才会思考的问题，小孩子不是应该乖乖听话、开开心心地进来然后顺着地板打个滚，之类的吗？……
碇真嗣闻言，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降古零，白发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但他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好好相处就是家人。”葛城美里从通俗意义中找到了答案，其实她并没有从自己的内心给出答案，因为……“快进来吧！”
葛城美里摆出完美小姐的笑脸，但碇真嗣感到了“不进来你就死掉了”的压力，不可思议，他的双脚自己踏入了灯光照耀之处，大概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
“那美里，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伤害我哦。”降古零走进阳关，把鞋子从脚上踢掉，光脚踏入了客厅。
“为什么？”葛城美里将她的平底鞋脱下来，随意地丢到一边。
碇真嗣把鞋子脱下来后，乖乖地放到角落里，摆成整齐的样子。
“你说的好好相处嘛！”
“好好相处是这个意思嘛？”葛城美里一眼望到客厅里自己制造的乱局，不好意思地说：“稍微有点乱，别在意哦。”
啤酒杯和泡面桶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垃圾山，随地都是拆开的纸箱，还有红色的内衣从纸箱内露了出来，还有几袋看起来结结实实的垃圾袋。
让人怀疑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葛城美里动作零活地踮脚起舞，一跳一跃地蹦到了自己的房间。
降古零耸耸肩，“好乱。不愧是大龄剩女的生活。”
“什么？”葛城美里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头，那颗头的额头上长着青筋。
“日向告诉我，你已经29岁了哦。”降古零故意撒谎。
“什么！那小子那么多嘴！”葛城美里的眼中冒出怒火，握着拳头，仿佛明天要暴揍某人。
“日向还说，虽然美里小姐年纪大了，但是一看就知道身材很好，很有女人味，如果有一天能够娶到美里小姐就好了！”
降古零声情并茂，仿佛日向诚真的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旁的碇真嗣听得一愣一愣的。
“啊啦，他有这样说吗？嘛，虽然我确实芳龄29了，但是论起容貌和身材，我还是自觉满意的。算他有眼光。”
“但是日向如果知道自己喜欢的美里小姐是个邋遢女的话，应该会崩溃吧。”降古零哈哈了两声。
葛城美里没说话，只是直接从房间里出来，一脚踩到了纸箱上，双手叉腰，表情严肃，厉声诘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
降古零直接躲到了碇真嗣后面，还把碇真嗣推向了葛城美里。
结果碇真嗣脚一滑，一扑，连带着重心不稳的葛城美里一起倒下。
“哇！”
当葛城美里和碇真嗣爬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蛋都有点红红的。
“我先洗澡了！”
洗浴室里传出了降古零的声音。
“可恶！明明应该是我先洗澡的！”葛城美里回到房间，她的脚步有点快，似乎在逃避什么。
碇真嗣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刚才的触感……
“真嗣，可以在门口的纸箱里找一找有没有我的衣服吗？”
洗浴室里传出声音，还有水声。
“好！等一下。”
碇真嗣按下开门键，门刷的一声被打开，他把门外的几个纸箱都搬到客厅里，在丢满了食物垃圾的桌面上找到了剪刀，划开透明胶，“这是我的。”
“我的。”
“我的。”
“咦？”
碇真嗣到走廊上看了看，发现没有别的纸箱了。怎么回事？纸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他只好走到了洗浴室的门外，说：“零，我没有找到你的行李，可能是还没有运过来。”
降古零整个身体都浸在热水里，被泡到发软，正舒服的时候听到了碇真嗣的声音，“嗯？那就随便吧。”
“随便？随便是什么意思？”
碇真嗣不明白，他推测降古零的意思是穿之前穿的衣服吧。
他想了想，零只是比他高一点，穿自己的衣服也可以，但不知道介不介意穿别人的衣服。
碇真嗣他很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纠结了好一会后最终决定不问了。
要是零有需要的话，他再提供帮忙好了。
碇真嗣结束对零的思考，再看看客厅，发现了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当碇真嗣把桌面上的食物垃圾都收拾干净时，葛城美里已经换上了方便活动的短裤、t恤，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碇真嗣在打扫，“零呢？”
碇真嗣把垃圾袋扎好，“在洗澡。”
“真是的。”葛城美里走过去，敲了敲洗浴室的门，“零，我要上洗手间，忍不住了，快一点。”
“你直接进来就好了嘛！”
“哈——？！”
“我不看你就行了啊。”
“……”
葛城美里看着门，看着门，她觉得这是个玩笑，但是哼哼，她可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大人，要是她真的进去了，紧张的反而是这个小孩子吧！
喜欢装早熟的少年！
“那我进来了哦，你要保证不看哦！”葛城美里故作爽朗地大声说话。
“我已经闭上眼睛了。”
降古零把头仰在浴缸边上，其余身体部分都浸泡在热水中。
“刷拉！”门被拉开了，碇真嗣眼睁睁地看着葛城美里气势汹汹地进去，刷拉一下的关上门。
他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热水蒸腾，浴室里有一种朦胧的湿润感，马桶和浴缸只隔着一个白色帘子的距离。
从那里面，应该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吧。
葛城美里一边想象着降古零的视角，在偷窥着自己的黑色影子，一边做出了脱裤子的动作，一边移步到帘子面前，突然间，哗的一下就扯开了帘子，“抓到你了！我就知道你在偷看！”
“嗯？”
映入眼帘的是，紧闭着眼睛的脸蛋。
“别装了，我知道你刚刚在偷看。”
“我没有哟。”
降古零还是闭着眼睛。
葛城美里虽然不满，但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浴缸里的身体，“真是的，明明是个小孩子！”
她还是不相信，只是把帘子拉好，然后在马桶上小便了，冲水后走了出去。
碇真嗣正对着一个塞满了垃圾的垃圾袋发呆。
“真嗣，零洗好了叫我，哦对了，客房有两间，你们自己选好了。”
葛城美里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一关上房门，她就直接扑到自己的床垫上，用棉被覆盖自己，把自己卷成一团寿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想想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办怎么办！”
但又感觉问题好像很大！
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葛城美里决定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在客厅里的碇真嗣想着，美里小姐还真是……
大概是个好人吧。
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碇真嗣一转头，就看到了白色的一片——裸体的降古零。
“你、你没有穿衣服。”
虽然都是男生，但是碇真嗣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到别人的身体。
“嗯，反正这是我家不是吗？在家不用穿衣服的吧。”
降古零一边说一边踏出洗浴室，一副很自然的做派，穿过了客厅，推开了阳台的门。
阳台上有两颗健康的常青藤盆摘，一个折叠式睡椅和一个小圆桌，看起来很适合风情日丽的下午在这里喝茶看书聊聊天。
然后他直接就躺在睡椅上，好像在享受着夏日的夜晚。
“啊……”
碇真嗣心想，这可真是不得了。
他从纸箱里扒拉出自己原来的睡衣，虽然只是大商场里打折的廉价衣服，怀着忐忑的心情，到降古零的身边，一边扭头不看他，一边把衣服递过去，“还是穿衣服比较好，我倒是无所谓，但是美里小姐会生气的。”
“嗯~”降古零随手接过了睡衣，把它们当作外套铺在自己的身上，“真嗣你，只是把这里当作美里的家呢。”
碇真嗣恍然，反应过来，才知道降古零在说什么。
原来他的意思是这样……零是觉得，如果真的把对方当作家人，就不会太过于在意美里小姐会不会生气是吗？
碇真嗣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
他确实没有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第一次来到这里，和陌生的人住在一起。
怎么可能会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没关系，我也没有家人哦。”
降古零坐起来，把睡衣穿到自己的身上。
碇真嗣闻言抬起头，看到白发少年以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天空的明月。
“家人，就是不会伤害对方的存在吧。就算伤害了对方，也会彼此原谅，最后是大团圆结局。”
降古零对碇真嗣笑了笑，
“但是大团圆结局从来不存在。”
“伤害过别人的人不能原谅自己，受到了伤害的人也不会忘记受伤的感觉。”
“所以不能继续在一起。”
“不能在一起，就已经不是家人了。真嗣，你觉得呢？”
“我觉得？”
碇真嗣定定地望着白发少年，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海洋深处浸泡了许久的样子。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葛城美里站在客厅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