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急速朝着孙氏祖宅冲过去的苏意远,也被天地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动,不得已从空中落到了地面。
待听到一众幽冥人的欢呼声,他的神色变得很难看,眼中闪过挣扎。
最终,他歉意的盯着远处的孙氏祖宅,嘴唇嗫嚅,似在向某个人道歉,继而决绝的转身,朝着马鬼坡的方向冲去。
跟在他身后的修禛和陈茂熙见状,也毫不迟疑的改变了方向。
落后的丁流杉一群人,也跟着冲向了马鬼坡。
......
时间回到天地变色前一息。
由于苏婉婉是化神和分神两大境界的雷劫一起渡过,故而天道降下的是九九雷劫。
也就是渡劫之人要渡过九道大雷劫,每一道大雷劫中又包含了九道小劫雷。
在苏婉婉察觉到异常时,她便飞身而起,准备在半空中接下剩下的二十几道劫雷。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同时低估了劫雷的力量。
没有了那颗神秘的光球替她吸收十之八九的劫雷力量,加上她本人又飞到了空中,要一直催动灵力,保持身形,没有了地面给予的支持。
二者相互抵消下,苏婉婉在硬扛了十道劫雷后,力竭摔落地面。
而一直待在地面寻找机会的光球,趁此机会将因为抵抗劫雷而力竭的她彻底压住,代替她接受了余下的劫雷。
在九十九道劫雷降完,应劫的苏婉婉还活着的情况下,天道默认苏婉婉渡过了雷劫,按照惯例洒下馈赠灵光。
这些灵光只有少部分让苏婉婉吸收,十之七八皆被那神秘的光球吸收殆尽。
待灵光消失,呼啸的狂风,压迫十足的劫云和劫雷都尽数离场后。
苏婉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与一众不知何时出现,并且将她和那光球团团包围的幽冥人对眼了。
估计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面基,一时间大家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哟,小妹妹,好久不见啦。”沉默了片刻后,朱衣大美人勾起红唇,笑吟吟地朝苏婉婉打了声招呼。
“确实好久不见,为何你们会在这里?”苏婉婉干笑一声,继而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们啊...”朱衣见最前方的圣者没有阻止自己,便笑呵呵的继续与苏婉婉“叙旧”。
只是她记恨苏婉婉当初在千岛湖上炸了中庭岛,炸死炸伤她的族人无数,故而看似和煦的回答苏婉婉的话,实则故意拉长了语调,不肯正面回答。
“其实要感谢苏小友,利用你的晋级雷劫,帮助我族智者冲破封印。”一旁的鹿指挥,突然抢过了朱衣的话,语调平平的回答了苏婉婉。
此举不仅引得苏婉婉大骇,还引来朱衣诧异的眼神。
鹿指挥,这是第二次对苏婉婉那臭丫头释放善意了吧?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衣落后鹿指挥一步,盯着对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狐疑。
苏婉婉听懂了鹿指挥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她震惊的盯着那颗挡在她身前的神秘光球。
光球似乎为了应和鹿指挥的话,又似乎真的在感谢苏婉婉。
在她震惊的眼光落到它身上的时候,它居然上下挑动了几下,就好像在肯定鹿指挥的话,又像是在感谢苏婉婉一般。
苏婉婉便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光滑的光球,在上下跳动了一会儿后,蛛网般的裂痕突兀的布满了整个光球。
透过光球透明的身体,她似乎看到了一棵完全枯萎的大树,以及一座布满了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的棺椁。
唔,不是好像。
那棺椁在她的注视下,突然炸裂,化作无数碎渣,向四面八方飞溅。
飞溅的碎石像是淬了毒的利刃,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朝包裹住它的光球壁激射而去。
照这个趋势,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光球,肯定要死无全尸了。
苏婉婉也不知道,为何在这非常危险的情况下,她的脑子还能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
下一秒,她的想法成真。
只见刚刚被她断定要死无全尸的光球,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有凌厉的“光点”穿透碎裂的光球,直扑她的面门。
出于修士的直觉,在那些凌厉的“光点”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一瞬间,苏婉婉一个鹞子翻身,搭配流光步,眨眼间便向后退了十来米,彻底躲过了那些“光点”的袭击。
虽然避开了“光点”的袭击,但她整个人也落入了幽冥人的包围圈中。
不过好在此时所有幽冥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光球上,双方暂时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待稳住了身形,苏婉婉这才有时间仔细看去,发现那些“光点”正是刚刚看到的,光球里面那座布满了裂纹的棺椁的“残肢”。
那颗光球原本已经布满了裂纹,屋漏偏逢连夜雨,被裹挟了力量的棺椁碎片四下攻击,很快便再也支撑不住,发出“咔擦咔擦”的碎裂声。
“嘣...”在最后一声咔嚓后,一道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绷断了一样的声音响起。
苏婉婉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强烈的危机感充斥整个心间,就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纷纷竖了起来。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颗光球,直觉告诉她,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被放出来。
下一秒,天地间突然变色,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自前方那个碎裂的光球里传来,顷刻间便席卷了这一方天地。
这股古怪的力量的蔓延,天色在一瞬间变得昏黄,低低的云层一层层朝着地面压迫而来,仿若触手可及。
紧接着,一道夜枭般嘶哑低沉的笑声,仿佛贴着她的耳朵,“桀桀桀”的自光球中传出来。
仿佛有一把刮骨的钢刀,在不停的贴着自己的骨头来回刮擦,让苏婉婉痛苦难耐。
当然,这声音是无差别攻击的,在场的幽冥人,除了站在前方的那几人还能保持镇静外,大部分都和苏婉婉一样,抱头蹲在地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
一道近乎两米高的巨大人影,自那颗一手可握的光球中伸展开来。
随着人影渐渐凝实,迫人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开,苏婉婉再一次体验了脸着地,被迫吃土的经历。
狂风怒号,一道又一道雷鸣自九天之上响起,大地也莫名的剧烈颤抖起来,仿若地龙翻身。
随着大地的剧烈震动,数不清的鸿沟出现在大地上,苏婉婉顾不得头疼,像只猴子一样,不停的上蹿下跳,借此躲避那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而原本有序的幽冥人,也出现了混乱和骚动。
许多来不及躲开的幽冥人被鸿沟吞噬,有一些幸运的自己爬了出来,但更多的,则永远的长眠于地沟之中。
此时的苏婉婉和幽冥人大部队,彼此都顾不上攻击,本能的互相躲避着突如其来的鸿沟,以及被狂风带起的,四下乱舞的飞沙走石。
这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在那道从光球中出来的人影完全凝实,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以后,彻底恢复了平静。
苏婉婉警惕的朝那人望去,对方眉眼平平,唯有唇色异常的鲜红,不过那双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从容,睿智和妖异。
在他整个身子完全舒展开后,伤疤一样的鸿沟消失了,满目疮痍的大地恢复了生机。
刚刚那些异象就像是幻觉一样,若是那些被鸿沟吞噬的幽冥人能够回来的话。
眨眼间,天朗气清,一派祥和。
“恭迎智者,恭迎智者。”苏婉婉还有些晕眩,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婉婉,快跑,那个被你老祖宗和春晓仙帝联手封印的幽冥人智者出来了。”小天透过二者相连的神识,急切的提醒着苏婉婉。
苏婉婉一惊,彻底清醒。
她想也不想,流光剪影心随意动,眨眼间化作一道影子,趁着那些幽冥人还在狂热的参拜那位智者的时候,一溜烟的往远处逃窜。
原本她不动还好,她这么一动,惊起的灵气波动虽然微弱,但总归在一群只露出个后脑勺的幽冥人中异常显眼。
立刻就引起了那位智者的注意。
他幅度很小的转动了一下头颅,那双看起来就很睿智的骨碌碌转了一圈,一股惊奇浮现。
“咦?”他轻轻的惊叹一声。
“智者,可要将人捉回来?”灰白道袍的老者是一众幽冥人中,唯一一个没有下跪,只微微弯下腰,低下头颅以示对智者的尊敬。
他是第一个捕捉到智者那句极为轻微的惊叹声的,故而立刻抬起了头,征询般的问道。
智者没有回答老者,隐在衣袖中的手指快速的掐算了几下。
几个呼吸后,智者眼中闪过一道悲悯。
他用慈悲的眼神环顾了一圈跪地,正激动的迎接着他的归来的幽冥人,复又将眼神转到一旁的老者身上。
“圣者,吾不在的这些年,辛苦你了。”许是多年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刺耳,仿佛生锈的铁器剐在厚重的玻璃上。
“您谬赞了,若是没有您的指引,即便是我,也无法坚持这么久。”老者,也就是智者口中的圣者,谦逊的低了下头。
“派几个人,去把那个小姑娘抓回来,若是不能抓回来,便就地灭杀吧。”智者闻言,点了点头,继而吩咐道。
圣者闻言,莫名的看了一眼智者,嘴唇动了动,似乎要问什么,但他抿了抿唇,将即将问出口的话强行咽了下去,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智者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嘶哑的说道。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何吾要对一个半步分神如此忌惮?”
“智者既然这样吩咐了,自然有您的道理。”圣者正准备转身,吩咐人去追杀苏婉婉。
听见智者的话,他沉稳的又把身子转过来,低声回道。
“根据过往无数的经验来看,不论最初您的吩咐有多么的让人费解,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帮助族人们躲过了灭族之祸。”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因此,幽冥族内,可以不需要圣者,但绝对不能没有您,对于您的吩咐,我们可以有疑问,但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定的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圣者道。
听到圣者这一番话,智者脸上并无骄矜,哪怕一丝一毫的自豪都没有。
相反,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以及风雨欲来的肃杀。
“圣者,吾刚刚看到,那个小姑娘,在不久的将来,会覆灭幽冥一族。”智者叹息般的说道。
此言一出,站在前排的幽冥人诸如圣者,马指挥,鹿指挥,朱衣等几位高层,皆震惊的抬头,失态的盯着他。
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夹杂着诸多质疑。
似乎再说智者你是不是被关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在刚刚被放出来后,随便见到一个人,便口不择言,以期巩固你在族人中的地位?
面对族人赤果果(备注:不是错别字哈,故意这样写的)的质疑,智者没有不悦,他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吾也难以置信,就这么一个半步分神的小家伙,居然在将来某个时间覆灭幽冥一族。”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想来,这就是林见琛和春晓不惜毁了两个小世界亿兆生灵,甘愿自散千年修为,也要将吾和血魂虫母分开,并且将我们封印的原因吧。”
“您的意思是,他们明知道这么做不能彻底杀死您和血魂虫母,但还是做了,实际上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这个小姑娘的到来和成长?”圣者思考了片刻,问道。
智者闻言,把目光转向他,静静的看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发出肯定的回复,“嗯。”
“既然如此,智者大人,圣者大人,请允许属下亲自出马追杀苏婉婉。”马指挥闻言,不再犹豫,单膝点地,跪在地上请命道。
圣者没有表态,而是询问般的看向智者。
智者朝苏婉婉遁去的方向看了看,道,“马指挥,你带着你下属的几位指挥使一起去吧。”
“大人,尽管您看到了苏婉婉在将来会覆灭我们幽冥一族,但此时的她不过半步分神,由身为玄仙的马大人去,拿下她绰绰有余,为何...”朱衣跪在马指挥的后面,大胆的抬头,直视智者。
“朱衣,不可放肆。”马指挥沉声呵斥。
“一重天那些玄仙,已经察觉到了本座出关,正朝这方赶来,你们去追苏婉婉,双方应该能够碰上。”智者道。
“大人,我们这就去追,决不让苏婉婉与人修汇合。”马指挥一凛,双手抱拳朝二人示意后,利落的起身,点人出发。
“我等绝不辜负两位大人期许,势必完成灭杀苏婉婉之任务,提对方之首级来见两位大人。”马指挥身后,八位指挥使异口同声道。
“去吧。”智者朝众人挥挥手,心里却是知道,此一行,他们必定是完不成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