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慢也不慢，进局子不到半小时，楚狐就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时值下午。
离护林署不远处，有一片小广场，里头立着好几块公告栏，贴满了各种招工信息。
绕着公告栏转了两圈，楚狐相中了几个似乎过得去的工作。
其一，电子设备组装的代工大厂，有日结与正式工两种，一天八十到两百。
其二，名字绕口的实验室，招募志愿者，好像是移植外增生肢体还是隔空操控躯体来着，一天五百起步呢，时长两周。
精灵科技，真了不得，简直和超能力一样……也许真是超能力。
其三，大饭店的洗碗工，帮厨，服务员。月薪三四千的样子，工作时间不太稳定，一般是中午十一二点到晚上十点左右。
其四，酒店前台，月薪三千。这个似乎轻松一点，但是经常需要轮换夜班——如果新员工愿意只干夜班，优先录取。
其五，家政公司员工，月薪四五千。也许是做菜、打扫卫生、晒衣服、照料老幼精灵、孵蛋一类的事？
其六，宠物诊所员工，月薪两三千。和猫猫狗狗呆一起，打工时光也会变得活泼起来。
楚狐一一拍照，留存信息。
顺带，他也知会了早已回到谷啮家中的好友一声：下午要去打工还债，没空逛街。就算不打工，也不逛街！
谷冽溪先走一步，倒不是他不讲情谊。是楚狐劝他先回去的——拎着大包小包在护林署外面干等，于事无补，不如先把买的东西带回去。
他步行前往第一个工作地点。
……
这一定是一家大公司。
它的厂房绵延不绝，四面围墙都有入口及配套的保安室。
烈阳曝晒下，灰黝黝的厂房沉默不语，空气里凝固了夏日闷热。
汗珠于落地的瞬间挥发，留下一团团淡白的盐渍。
楚狐走向大门，却被一个半白寸头的雌精灵保安拦住。
“小伙子，来干嘛的？厂区内不接受陌生精灵采访嗷，也不能拍照。”
“什么采访？我看见这里招工才来的。”
“你……哈哈哈，你这副打扮，像是打工仔吗？现在的记者太不专业了，这样也想混进去？”
老保安端起茶杯，脸上一副随你怎么编、反正我不信的样子。
楚狐低头打量自己一番。劳动布背带裤很短，大白腿与空气相接。
只是露个胳膊露个腿的，怎么和记者搭上边了呢？他身前又没挂着相机，手里也没录音笔和小笔记本啊。
但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么能就此作罢！
“大妈，我两百岁都没到，草原道也没上过，哪里当得了记者！真是来打工的，让我进去呗。”
老保安一琢磨，也对。长这么漂亮，又年轻，一看就是学习不好、辍学打工的料子。
“你这打工来得可有点晚啊，怎么不上午来？这都快下午两点了……”她努了努嘴，“去那个装配车间，二楼。我记得招临时工的应该是那儿。进去找主管，她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楚狐谢过保安，大步流星往里走去。
——希望厂房里有空调，要热死了。
他吐着舌头，小手扑棱扑棱地往脸上扇风。
厂房只有三层，与市中心高耸的写字楼不同。楚狐好奇，为什么不把房子造高一点？都说小州市寸土寸金，那样不相当于凭空多出好多面积、好多钱吗？
顺着阶梯来到二楼，映入眼底的是一条宽阔的走廊。
走廊左侧，是二楼组装车间的入口。
走廊右侧，是以细密铁丝网隔绝的蓝天。为什么要在栏杆的基础上，再加一层铁丝网？看起来和监狱一样压抑。就算精灵从二楼掉下去，也不可能摔伤的……懂了，一定是为了避免大家上下班的时候，抄近路，乱爬乱跳。
这家公司为了维持上下班秩序，真是煞费苦心。楚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敬意。
楚狐在车间入口探头探脑，刺骨的冷意令他精神一振。
有空调！
“嘀——”
尖锐刺耳的蜂鸣声。
是楚狐所在的门发出的！
“喂！你搞什么！”
一个穿灰白工作服、挂着“车间总管”工牌的雌精灵忙不迭跑了过来。
她堵在楚狐身前，警惕地上下打量楚狐，嘴里还骂骂咧咧：“爸的，保安死哪去了……都是废物，干什么吃的……这都能放进来……”
“我不是记者，你错怪保安了。”
“哦，小弟弟是来找谁的呀？”她变脸极快，立刻像条哈巴狗一样笑眯眯的，“哈哈哈，我应该猜到的，你是不是柳经理的弟弟啊，长得真俊俏，不愧是柳家的高贵血脉。经理办公室在那儿呢，我带你过去吧。”
“我不是柳家的，也不认识经理，我只是来打工的。”楚狐道。
“打工的？”主管顿了顿，气势陡然上涨，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五成。“你爸的怎么这个点才来，日结有你这么干的？准时上班都做不到，你个废物还能做什么！你不如当小哥去吧！以后早上七点不来，就别来了！我们这迟到五分钟，就只有半天的工钱！这次先饶过你，给我记住！没有下次了！”
尽管好奇“小哥”是什么工作，但楚狐可是一个聪明的精灵，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多说半句话。
所以他捏着鼻子，默默点点头。
主管挥了挥手：“好了，先跟我去储物柜，把你身上的手机什么的都放了，车间不准带东西进去，衣服上也不准有金属物体。另外强调一点，车间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准带出来！”
第二次进入装配车间时，楚狐身上明明没有手机，蜂鸣器却依旧响了。
“操，搞什么？”主管心中的怀疑不断增生，“你藏了东西？拿出来！”
楚狐伸手试了试，检测装置对他的左手有反应。
左手带着谷啮送的手表。
“看来是手表的缘故。应该可以带进去吧？”他问。
为了避开“不准带东西进车间”的规则，楚狐让羽毛依附在手表上。如果没法带手表进去，那就麻烦了。
主管的肢体动作与语气一样烦躁，她当然不能怪自己没看见，只能斥责楚狐：“带个屁！戒指手环手表一律不准带！你他爸的，快滚下去放手表！只等你二十秒。二十，十八，十五……”
态度很差，数数也很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