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有人注定无眠。
丹炉的爆炸让红檀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想要掩盖却遇上有人过来——来客并不是别人，而是和楠代宗主向来有缘的李长老。
李长老？
红檀自认为自己是知道他的事情的，那天李长老急匆匆赶来，自己没有见到他却听到了他和楠公子的对话。
其实也算不上是听见，只是注意到一些含糊的——好像是李长老对楠公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李长老被送走，好几天才回来——对外传言，是楠公子为了拒绝李长老的芳心让他远离，李长老却一杯酒喝醉几天不曾回神。
可是红檀知道，这些做不得真的。
不过，她不会说。
……
李长老过来是做什么？
红檀有片刻的失神，直觉告诉她不会有好事，特别是在自己弄翻了丹炉的时候。
她在那出神的时候，李长老开口了。
“楠代宗主，我们还可以谈谈吗？”
那深深的失落做不了假的，楠长老见状苦笑——那么多天不曾过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没办法，现在只能把简单的事情做好。
于是，听到代宗主一句“晚些再讨论弄翻丹炉这件事”的话，在丹炉前面的红檀心底忐忑不安。
但她猜测，心中最为不安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连夜过来拜访的李长老。
……
“进来吧，要说就说。”
楠兮的声音自然而然带着种不允许拒绝的气势，让门口李长老犹豫。
印象中，他不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却还是挪动了脚步，向前走两步，看到了坐在正位上的“故友”，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有些紧张，代宗主也有些紧张。
今天是他在做了那神识手术后第一次见到这曾经老友，尽管一开始自己确实“胸有成竹”，可这第一次的尝试又有谁说得准呢？
“有话就说，别憋着不开口。”
他甚至召唤来酒壶酒杯，就要邀人畅饮。
……
这一下一度有些尴尬，可李长老还是转过头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楠兮，有些犹豫终究转向那位置去——他有些尴尬不怎么敢面对代宗主，毕竟记忆中的事情让他难堪。
自己对代宗主，真的不是那嘛简单。
他清晰地记得，几天前代宗主对自己说的话。
“忘了我吧。”
她曾经给了他一壶酒。
“你我相会在这栖霞宗就是莫大的缘分，但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友谊仅仅是因为，我和你有共同的目标。”
坐下来，李长老有些惆怅。
“楠代宗主——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
楠兮苦笑，怎可能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你天天到我身边来蹭吃蹭喝的样子吗？还是说别的什么情状？
要是再遇到那种“突然认出他是妖”的事情，岂不是要把之前那种悲剧重演一次？
楠兮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
并不是说他无法故技重施，将记忆再裁剪缝合一遍。
而是有些不该有的麻烦，他根本就不愿意有——不知道修行最讲究清心寡欲，这种不受欢迎的心情本来就是不被他允许的。
如果仅仅是讨论宗门前途，商榷修行办法的话，他还不会拒绝——就是要从他这里多取几壶美酒，他也不会反对。
可那种耽误时间的事情？
“李长老，听说庶务堂每天的事情都不少啊！”
他说得并不隐晦，李长老苦笑。
他怎会不知道这是朋友在敷衍？
可事到如今，别人的敷衍也没什么了。
……
“楠代宗主，我来这里只是想要你跟我说清楚，问清楚就行了。”
他看一眼身前人，并不知那代宗主实际上是夺去了他一大段记忆的妖。
“请讲。”楠兮很是和煦。
“代宗主，你过去对我到底是什么心？”
发问者是李长老，此刻他英俊颜面上浮现丝丝愁苦——“楠公子，你之前是希望我这样叫你的吧。那时候我们关系多好，为什么现在就这样了？”
他苦笑，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罢了。
自然而然的，代宗主没有给他太好的答复。
“过去，过去可不知你还有这样心思！”
楠兮挥手一片云雾荡起，浮现出以往举酒畅饮的景致来。
“往昔敬你是好友，更不是那种‘饮少辄醉’的年轻修士，用来试一壶新酒可曾忧？”
便让景致改换，变成酒醉后找来玉简写上“心得体悟”的画面——惹得李长老沉思。
“你往昔当我做试药的？”
“不然呢？”
……
听了楠兮这样反问，李长老不禁沉思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好像也是，自己此次来都是品味“新酒”，磨练着自己味蕾和神识，关键是还乐此不疲。
而宗门里的迷药……
他似乎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直愣愣看着楠兮——实话说是被吓到了，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修行近千年，好容易到了出窍中期境界，也在栖霞宗里面当上资深长老了——结果自己几百年的老友，竟然只是想着拿自己喂药！
“你当我做试药的？”
“你真的当我做试药的？”
一股无端产生的愤怒侵袭心海，李长老脑海中回映起自己和代宗主的朝朝暮暮——自己真心待他，他竟不曾真心待自己！
怒火冲破内心的防御，他神识又要迷糊了。
……
“别太生气。”
耳边一句话唤回自己清爽，一枚丹药在口中化开，李长老后怕不知几何。
他刚刚是怎么了？
苦笑，莫不是怒火伤了道心，差一点走火入魔？
可看着身前代宗主，他不敢再有感激。
“代宗主？”
楠兮点头，还算是救回来了。
一来是“好友当自己是试药的”并没有“好友是妖”那么让李长老震撼，二来是——自己试着揉入金楠叶的养气丹真的有奇效，竟然有澄清神志的作用。
“代宗主，李某刚才失敬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李某就先走了。”
看着退后两步作揖的李长老，楠兮点头。
走了最好，以后也少点来。
自己剩下的十四枚新丹药，可不像为他一人用去。
……
“都好了？”
传音到耳畔，是寒枫长老的声音。
“都好了——此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楠兮知道自己这里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自然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楠兮，你还在用他试药！”
听到寒枫长老略带指责的话，楠兮低头。
“我也不曾想，他就连这都接受不了。”
不过以后的李长老，再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