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旭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妖气的时候，心底真有些不怎么是滋味的。
执事说，这是宗主亲自炼制的。
宗主亲自炼制，却有妖气弥漫，对于罗旭来说，所有的一切只会指向同一个可能。
宗主是妖！
而且是个千年老妖，还是被宗门内高层允许存在千年老妖。
罗旭忽然觉得自己背上一凉，觉得自己很可能无意中撞破了宗门最大的秘密。
他怕了——却又明白了。
明白宗主为什么要自己去百草堂寻妖草，那分明是准备着，让自己帮他找妖徒弟啊！
踱步，屋里总有说不上的心情。
自己该怎么办？
这一刹那，他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
可罗旭知道，自己不能慌乱。
慌乱了就容易出错，而他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宗主是妖，这里宗门里收了一徒弟还要震撼人心——而哪怕是收妖为徒都没有半点公开的迹象，这个“宗主是妖”一旦传开……
罗旭不是不知道从前妖皇殿的结局——而栖霞宗，想来也是相差无几吧。
被定义为“邪宗”，沦为大陆上人人喊打的角色。
自己现在是栖霞宗的弟子，宗主遭难，如何能保全？
恐怕栖霞宗还没被大陆上那些自诩是“名门正派”的门派摧毁，自己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罗旭明白利弊，静下心来的他此时无比平静。
这个秘密，就让自己保有吧。
……
此时此刻，身份是妖的宗主正在百草堂种植花草的山上。
说来惭愧，尽管身为一个妖，她却很难从这些药草中寻得同类——或者是相似的种类。
不过，楠兮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身为金楠，他可以感知到附近不远处的同类“金楠”——可金楠稀缺，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过几次，栖霞宗百草堂的山上又怎么找得到相似的种类？
好在有罗旭帮忙。
跟着百草堂的俞长老到了这山巅，在深深药草丛中寻找那几个“妖”——他承认自己有揠苗助长的心思，可这心思在最后的刹那被止住了。
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揠苗助长，揠苗助长，强行让一个妖进阶到妖丹期，这件事本来就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其无异于给筑基期的修士灌丹药让他成就金丹，金丹是有了，可再进一步就难了。
幸好自己没有冲动！
楠兮庆幸着自己能及时反应过来，身子在那停顿下就转回来了。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时那三株草妖的动静。
互为同类的它们感到了本能中的强大恐惧，却眼睁睁看着人去了。
……
楠兮的目标是那棵茶树。
出于些许“近亲”的考量，楠兮是觉得茶树与自己有关的——茶树是树，自己也是树，这不就“同类”了吗？
更何况桃林峰上一堆桃树，有这颗茶树在那，岂不是最好？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不到金丹期不能化形，树妖草妖都不便移动——茶树又是许多弟子认识的，他是不可能随意将它连根挖走的。
所以，还要等它成就金丹。
楠兮浅笑，他实际是有些等不及的——从储物袋里取来两片金楠叶，磨成粉末，让那浓郁的木灵气释放出来。
那妖树果然抖动枝丫。
“俞长老，你还是暂避一下。”
楠兮的话，俞长老怎么敢不遵从？疑惑地看一眼，终究还是认了。
身后，山上升起一个偌大阵法。
……
阵法内外不相闻，楠兮在阵法之内，看着那里的茶树。
“你，就是栖霞宗的宗主？”
之前俞长老专门来见过它，茶树知道栖霞宗的宗主很快就会过来。
“我是。”
楠兮承认了，那茶树的神识里透露出一丝恐惧和——和畏惧。
“你是栖霞宗的宗主，你也是妖？”
它质问楠兮，神识和楠兮的神识相合，那里面传递的情感复杂。
“是的——别人不知道我是妖。”
楠兮直接暴露了这个“最大的秘密”给茶树，却是安慰跟在后面。
“妖在栖霞宗里，也会被当成普通弟子看待——你和人，实际上没什么不同。”
“金丹期可以成为执事，元婴之后，经过竞争登上长老，这些，你们和其他‘人类弟子’是一样的。”
楠兮笑了笑，却送茶树最后的句子。
“你可以不用那样惧怕！”
……
“那现在？”
“现在，就看你怎么想的了。”
楠兮的目光含笑，他的话里倒是“为别人着想”。
“若是你乐意继续当妖中的统领，便是继续在这山上呆着——平常时候以原型见人，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是妖。”
“若是你更乐意跟我学习法术，就和它们断开大半联系。我把你移植到桃林峰上，你在外人面前不露脸，自然就无需隐藏你是妖的问题。”
毕竟自己已经迁居宗主府，桃林峰只是自己暂时留下的“后花园”——连红檀都很少再归去，把“桃林峰”打造成“妖林峰”也不是不行。
……
于是，抉择摆在茶妖面前。
她刚刚已经感受过来自于楠兮身上的木灵气，那东西对他修行有大好处；可他有不愿意离开此处，毕竟树下那一堆花草，在他走后可不是要听莲花的了？
妖和妖之间也会互相攀比，茶妖如何愿意“屈居妖后”？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抉择。
楠兮却又张开手，木灵气浓郁袭来向茶树上下飘去。
……
嗯——感觉不错。
茶树感觉自己距离凝结妖丹只差临门一脚，只需要再多“努力”一下就可以成功——那木灵气袭来，让它好像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
感觉是真的好啊。
它这样想着，忽然回过神，劝自己不要被别的妖骗了。
醒醒，你在这留下来是妖王，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可以当我的徒弟，而其他的妖，日后都是你师兄师弟。”
于是，茶树颤抖了。
怎知道之后是不是同意？只是弯曲的枝条逢迎。
……
栖霞宗，百草堂。
宗主的传音传去，俞长老的脸色骤然变化。
急忙赶往种植药草的山，去那里第二座山上四顾。
结果没有奇迹——山上一片空荡荡，裸露这大坑底下的泥土。
“这——这就挖走当徒弟了？”
俞长老诧异，然后捶着自己大腿。
“原来，楠公子喜欢在身边添些不是人的东西吗？”
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