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文学 > 综合其他 > 齐襄 > 第九十八章 致师
    清邑大夫之位...
    想得到是很美,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敢开此口。
    “汝不惧我面前答应,事后反悔?”
    诸儿又问。
    只要撑过三日,郑人并未得知消息,这些盗寇也就没有什么统战价值了。
    到时战后,翻脸不认人,他们又能拿齐国人怎么办呢?
    盗髡闻言,爆发出一阵狂笑。
    一边笑,一边说道:“汝亦尝闻葹乎?”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葹,就是苍耳。
    厌烦这些带刺的杂草,专门用来比喻心肠险恶的小人。这盗髡倒好,用苍耳自比。
    苍耳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大的危害,但一旦粘在头发和衣物上,就难再分开,甚是难缠。
    意思无非就是,要是这边不讲武德,对面也有恶心人的办法。
    诸儿皱了皱眉,这人行为乖张,实在是捉摸不透。
    也罢,既然能说得通,就再好不过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主动行了个礼,道:“若汝众愿为向导,引我先锋取捷径往清邑,我其许汝。”
    盗髡也不回礼,答了一句“可也”,径自带着齐国人送还的俘虏,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日暮时分,行进的齐军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郑盗十余人。
    人皆赤裸上身,不带兵器,一问,果然是派来引路的向导。
    当日,齐军的主力行军行进八公里,而选锋旅则走了将近十公里的路程。
    诸儿的两军在萑苻泽中行进的同时,齐国中军。
    一日的猛攻,已经将濮水北岸的修泽城外围肃清,五千名徒卒将修泽的四座城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郓、范、须句三邑的邑师为全军先锋,徒卒三千人抢在郑军援兵到来之前修通了浮桥,越过濮水,在南岸站稳了脚跟。
    有了立足之地,齐军的战车源源不断地向南岸集结。
    当郑大夫高渠弥率领的郑军前锋二十五乘抵达濮水之时,齐军在南岸已经掌握了三十乘战车的兵力。
    时维王十三年九月廿六丙子日。
    深秋。
    天高气爽,惠风和畅。
    齐郑两国主力首次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三千齐军在濮水南岸摆开阵势,迎面而来的,是高渠弥所部二千郑军。
    孔父木金以宋军之法,将徒卒与战车的阵列分开,而郑军则是经典的鱼丽之阵。
    双方装备精良,阵容严整,彼此针锋相对。
    高渠弥远远地观望,既视感扑面而来,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多前与宋国人拉锯之时。
    不禁脱口而出:
    “宋人也来伐我?!”
    着急忙慌地派遣使者,向正在原圃中的道路上行进的郑伯本人报告宋军参战的噩耗。
    信使一来一回,带来了郑伯的指示。
    这哪里是什么宋军?
    列着宋国的军阵,用着齐国的军械,其实不过就是些郕国人而已。
    齐军弃其国人不用,而敢用郕人为前锋,是不智也。
    责令高渠弥率部后撤,放齐军渡过濮水,然后协同主力会击齐军于濮水之阴,击破齐军,就在今日!
    “传令,全偏后撤,与国君会合!”
    高渠弥环顾左右,下达了暂时后撤的命令。
    大夫亲自在队尾断后,紧张地监视着正面齐军的动向。
    预想之中的情况并未出现。
    齐军的军阵无动于衷。
    高渠弥的视线落在了齐军阵中那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此刻也正乘在战车之上,观察着郑军的军阵。
    鳞鳞的青铜战甲反射着太阳的金光,青年手中的鼓槌悄然。
    不上当啊——
    高渠弥啧了一口,叫停了后撤的行动,重新摆开阵势。
    得激对方一下。
    于是命御夫催动四匹战马,单车出击,前去掠阵致师。
    孔木金见郑人停止了后撤,转而回返,不禁捏了一把汗。
    国君的命令是坚守住临时桥梁,要是冲动出击,万一被郑人突袭得手丢了浮桥,回去就没法交代了。
    后方的援兵正在过桥,能争取多少时间都是好的。
    想到这里,孔木金也命御者驾车出击,单车相迎。
    来车车左雄健如虎,身披铜甲,臂开弯弓,鲜红的盔缨犹如火舌在风中跳跃。
    郑人的弓矢率先发出了问候。
    孔木金用力把持住车轼,弯腰躲闪,那箭从头顶堪堪掠过。
    听得来矢飞过,孔木金也起身开弓,朝着对方还射。
    可惜偏去甚远。
    双方距离尚有百步之遥,射不中也纯属正常。
    战车逐渐接近,对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孔木金的呼吸有些急促,虽然先前也已经经历过征战,但都是以强击弱,胜了也没有多少实感,而这次却是与势均力敌的对手交战。
    重新引弓上箭,保持着开弓的姿势瞄准。
    腰带上的弓形铜扣*系着粗绳,将身体锚定在战车之上,即便双手离开车轼,也不惧怕颠簸倾倒。
    强而有力的双臂将弯弓拉成一轮圆月,一声脆响,箭矢离弦。
    下一刻,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与钝器打击的复合声响,腹侧传来的受击感将孔木金的注意力牵回到自己的身上。
    好在有甲胄的保护,高渠弥的第二箭并未能伤及少孔父分毫。
    抬头再看,自己的那支箭仍然射偏了。
    孔木金有些焦躁,第三支箭不知怎地就是搭不上弦。正着急间,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打击感从胸口传来。
    铜甲发出尖锐的哀鸣,这是危险的警告。
    再接近下去,对方的箭矢就要穿透铠甲了!
    好不容易扣上了箭,孔木金引弓瞄准。
    战车的速度的确迅猛,方才还离着上百步的距离,此时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对方脸上胡须的丝缕。
    “我乃宋司马孔父之子木金,齐上大夫百里氏家臣!”
    “郑大夫高渠弥!”
    心脏疯狂地搏动,指尖冰凉。
    孔木金松开了右手三指,被牵拉到极限的角弓猛烈地反弹,锐利的金矢呼啸而出。
    剧烈的疼痛揪紧了浑身的肌肉,郑国的箭矢同样锐不可当。
    战车错毂,身旁的甲士奋足全力,用长戟的小枝朝捂着大臂的高渠弥挥砍过去。
    一声沉闷的木质音响起,许是双方的长杆互相妨碍了挥击,谁都没能获得想要的战果。
    齐人的车右反应更快,随即改变了用力的方向,长戟反着挑了上去,戟上的矛尖结结实实地刺入了郑国车右的下颌,再拔出来时,郑人已经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两车错毂而过,孔木金挣扎着再站起来,还想转身再射,胸前肉体撕裂的疼痛感夺去了再次开弓的力气。
    孔木金不知道自己伤情究竟如何,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御夫回头追赶。
    对方失去了车右,车左的大臂被创,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孔木金将手上的弓矢交给车右,自己捧着车右的长戟,蜷了起来,缓解伤口的痛楚。
    长戟的矛尖上淋上了朱红的血液,铁锈的腥味令人反胃。
    对方的战车上,阵亡的车右被推了下去,少了负重,马匹跑得轻松,渐渐与齐车拉开了距离。
    齐车上接连射出的箭矢被高渠弥用车右留下的大盾一一挡下,前方郑军的阵前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已经上好了弓弦。
    无奈,孔木金命御夫回旋战车,自己则勉强站起身来,忍着疼痛,冲着郑人的军阵高喊道:
    “郑大夫高渠弥,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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