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都多大年纪，还跟我计较这点小事儿，福建的茶叶真那么好？”
“我每年给师傅寄来的，你没喝啊？”
“吼，说起这事，我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你寄茶叶，能大方点不，就寄这么点嘛？师叔自己都不够喝，我哪里蹭的上，至今光闻过味，还没喝上。”
山长也是一肚子牢骚，自己对这小子也不薄，连两茶叶都没给自己回。
两人就着茶叶的话题争论了半个时辰。
“那你这一屋子就没一个看得上的！”山长不信，白鹿洞书院在京城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满书院学子竟然找不出合陆九渊眼缘的。
“你要是去上课，就知道了，有些学子学了一个月，脑子都转不过来，我为了这些人，还得换着花样讲，累的不轻。”
“让你讲四书五经，你不肯，谁让你非要教算术。”
山长也清楚内情，书院教学的主要方向，是为了科举，对于杂项，很多都看学生个人素养，要求不是很高。
算术学的人不少，但不是教学主流，重视程度确实不够。
“哼~我乐意。”陆九渊输人不输阵，自己选的路，怎么都要走下去。
“那你往别的班瞅瞅，万一有好苗子，别错过了。”
“那就是缘分不到，勉强不得。”
皇帝不急太监急，山长操心这事，也是担心这个师弟当年的阴影未曾过去，想着收个小徒弟，既能找点事情做，也好长长久久的留在京城。
夜色渐深，山上的温度降得有些快，陆九渊感觉有些寒意，就要告辞回去。
路上想着，要是真收个徒弟，也不是不行。
第二日一早，贺宣又是太阳还没升起来就起，赶着去书院。
还好晚上睡得早，不然怎么起得来，贺宣坐在车厢里腹诽。
到了书院，就要去上课，直到中午才有时间整理自己带回的东西。
四人一起享用家里带来的饭菜，这回，丰叔明和孟长生也各自带了家里的点心拿手菜，互相交换着吃。
午饭过后，就有休息时间，贺宣想起自己借来的书还没抄完，因为《算经》上的题，很多都没有答案，贺宣一边抄，一边自己解题，就耽误了些时日。
还特意给陆先生带了一份点心，好让先生宽限些时日还书。
顺道去问问自己没解出来的题目。
要是把算术题都做出来了，就能作为参考答案一起寄回去给村里。
先生哪有不喜欢主动学习的学生的。
陆先生对于贺宣上门请教，成就感十足，更别提还带了点心。
“你这点心是哪里买的，比平常买的要更甜些。”
贺宣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戳中陆先生的爱好，喜欢甜食。
“家中厨娘做的，没什么特别的手艺，就是多加了些甜的。”
“是蜂蜜吗？”陆先生追问道。
“啊~”贺宣没想到陆先生会细问，糕点里加了白糖，这该怎么圆场。
“我尝着比石蜜更甜些，而且甜味纯正，猜测的，要是涉及手艺，不说也无事。”
陆九渊本想着问清楚哪里买的，可以派人去采买些回来，学子家里做的，就不好问的太多。
“是糖霜。”贺宣说了个方便先生理解的称呼。
陆九渊挑了挑眉，看不出来，贺宣有些门路，糖霜自己虽然吃过，却不太好买。
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这东西少，出产全靠运气。
知道了点心的秘诀，陆九渊跟贺宣说起了算术题。
等贺宣要去上律法课时，陆九渊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一点就通的学生讲起课来很有成就感。
看着贺宣告退，陆九渊咂摸了下嘴巴，打开桌上的点心，尝了口。
心里想着，老妻和幼子怎么还没上京，这好点心就得配上好茶叶才行，可惜自己着急赶路，许多东西来不及带上。
要是这学子能一直保持灵性，山长的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下。
至于灵性是指贺宣的一点就通，还是送点心，就只有陆九渊自己心里清楚。
贺宣在书院的日子已经适应良好，时间如流水般过去。
旬考结束，即将到来端午放假，跟清明一样，端午也有三日的假期。
斋舍四人已经开始规划，要不要约一起去玩上一日。
因为常常开小灶的关系，四人的友情更上一层楼。
不过端午假日，不知道家中有何安排的情况下，其他三人无法确定时间，这次就约定到贺宣家中认认门，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耍。
为啥去贺宣家中认门呢？
当然是四人都住不同地方，椿树胡同离书院最近，不必绕远路。
四人的家境都还不错，从住宿和出行就能看的出来，来接的有两辆马车，两辆牛车。
贺宣和傅晶坐上一辆马车，孟长生和丰叔明一辆，先往椿树胡同去，后面两辆牛车就由小秋带路。
路上，傅晶问起贺宣椿树胡同出售的宅子多吗？
傅家有个做生意的族亲，之前也想在这边买，后来就不了了之，因此，傅晶有些好奇。
贺宣自己买到这个宅子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之后日日忙着念书，哪里清楚这些。
傅晶转问起贺宣家中情况，大家贸然上门打扰，会不会不好。
“傅兄，我祖籍是东昌府，京城这边没有长辈跟我一起居住，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贺宣无意透露太多家中情况，转口说起自己买这个宅子的因缘巧合。
“这事说来话长，去年侥幸在京城挣了点钱，想着托人买个落脚之处。
毕竟我在书院念书，起码要三年时间，后来这个宅子的原主好像出了些事情，正找人脱手，搭上了人脉，才接过来的。”
“那你买到也是运气~”
傅晶知道贺宣买宅子的事情后，也没有继续刨根究底，反而对等的介绍了下自家的情况。
同窗之间，相处的好，也能成为一辈子的好友，你来我往才是长久之道。
马车在胡同里停住。
四人下了马车，往里走。
小竹身兼数职，既要引导马车停放，又要安排茶水点心。
从书院回来，这个时辰，公子还没来得及吃饭，赶紧去厨房找小兰准备些点心端上去。
还好于五郎已经卖完菜回来了，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哎呀，忘记跟公子说谢公子也在屋里。
谢端早上就从兵营回来了，回到家中被母亲念叨个不停，午饭前就溜了出来，转悠着就到椿树胡同。
想着小四今日休沐，不管回不回庄子，都会到这边来，干脆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竹等人，也习惯了谢端几人留宿，因此忘记跟公子说一声。
贺宣带着四人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评价下宅子，介绍了一番。
眼看着小竹端了茶水过来，邀请三人进屋坐坐。
“我这屋子布置有些简陋，刚搬过来也没正经住上几日，还望不要嫌弃...”
贺宣嘴里谦虚着，跨步进门，看到正堂坐着的人，一时间没了声音。
想到身后还有同窗，赶紧回神。
三人进了正堂，光线从亮到暗，一时间没有看清上首坐着的男子，却也感觉到此人的仪态不凡。
等适应了光线，傅晶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自己看花了嘛？怎么谢郡王在贺宣家中。
一时间正堂氛围有些凝滞，还是贺宣主动打破沉默。
“三哥，今日休息？！”贺宣知道自己说的是句废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谢端点点头，目光看向几位同窗，等着贺宣介绍。
四人在谢端的目光中，一排站好，好像等待审阅的卫兵。
贺宣只能硬着头皮给谢端介绍，刚刚自己还在马车上说，家中没有长辈，还没到半个时辰就被打脸。
三哥虽然不算长辈，这架势，比长辈还吓人。
“他们都是我的同窗，傅晶，孟长生，丰叔明。”
转过身跟大家介绍谢端，却有些犹豫，是说身份呢？还是介绍两人的关系？
“这，他，叫...”贺宣酝酿了两次，怎么说都解释不清楚，舌头打结，还差点咬了自己一口。
“我是贺宣的好友，姓谢，单名一个端，多谢你们在书院里照顾小四，没给大家添麻烦吧。”
谢端一开口，说着是好友，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长辈。
三人整齐的摇头，表示不麻烦。
孟长生和丰叔明两人虽然不清楚谢端的身份，但是人身上有股气势，看着就知道这人不可随意冒犯。
“别客气，你们都坐。”谢端招呼道。
贺宣有些气结，明明是自己家，弄得好像....
小竹看众人落座后，才开始倒茶，端着茶水都站了好一会儿。
正好大家都渴了，纷纷拿起茶盏喝水。
贺宣在同窗面前，暂时不好跟三哥闹别扭，客气的问道。
“三哥，中午吃了吗？”平日里都会在牛车上垫垫，这会儿早就过了饭点，肚子饿的咕噜叫。
“还没，本想等你一起吃的。”
“那我叫厨房拿些点心先垫垫，让他们快些上菜。”
贺宣说完这些，小竹很有眼色的退下去，准备上点心。
中午的菜，小兰原本就备着，谢公子说再等等，一些菜也就没下锅做。
这会儿都已经做上了，就是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担心饭不够，只能让贺青跑出去酒楼买些蒸好的米饭回来。
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正堂却努力维持着话题。
谢端想跟贺宣说话，碍于有外人，不好多说，小四不生自己气，就已经很好啦。
贺宣作为主家要照顾客人，但是有谢端在，哪怕不说话，大家都无法忽视他的气场。
傅晶在心里猜测，贺宣跟安国公府有什么关系，真人不露相，自己跟他住了两个月都没听他提过。
孟长生和丰叔明有些尴尬，早知道有客，认了门就回家了，这会儿提出要走，好像也不合适。
还好饭做得差不多了，解救了众人。
小兰的手艺，在座的几位都尝过，以往在书院吃的时候，抢着吃更香。
这回有谢端在，剩下三人拿出用餐礼仪，斯斯文文的只夹自己面前那几碟子。
谢端坐在贺宣边上，用餐礼仪也是无可挑剔。
贺宣内心腹诽，这两帮人平时吃饭都不是这个德行，凑到一起装模作样的。
安安静静的用完这顿饭，傅晶三人告辞回去。
只留下谢端坐在正堂里，看到贺宣送完人回来，还帮他倒了杯茶。
两人独处的时候，贺宣回避着对面的视线。
以往有说有聊，哪怕一点点小事都能开个玩笑，这回却好像在汇报公事一般。
贺宣说起了大赢家第二版图纸的进展，端午这几天就能画好，后面就交给谢泰。
“群山之巅已经画好了，你要看看吗？”
谢端不喜欢贺宣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好像两人很是生疏。
“啊！”群山之巅，不是自己画的吗？
贺宣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到谢端说的是他画的那幅。
“哦，那就看看吧。”
贺宣也没拒绝，自己并不想跟三哥闹掰，就不能一味抗拒。
两人到了书房，这里的东西都是共用的，画卷收在一个盒子中。
谢端拿出后，找到一个架子把画挂起来，画卷展开的这一刻。
贺宣被震惊到了，这才是真正的群山之巅，气势磅礴。
自己画的顶多算是个机械制品。
一点神韵都没有。
画卷上的山水，无论近看还是远观，都很融合，几座山头不会喧宾夺主，各有各的奇观。
精雕细琢出来的，跟自己流水线画出来的，真的是高下立见。
不过这样的画作，拿来做图纸，自己会心疼的。
正当贺宣欣赏画上的山水时，谢端站在后面，很满意自己的辛苦多日的成果被小四喜欢。
更喜欢小四现在脸上一点不作伪的开心。
贺宣看完了，把画卷收起来。
“不找个地方挂起来吗？”
“这，感觉书房太简陋，配不上这幅画，还是三哥收起来吧。”
这画费了不少心血，贺宣原本没想到会这么惊艳，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要了。
“我说过要送你的。”谢端语气透露出一丝不解和失落，想到那件事。
莫非小四心里在意，想跟自己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