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天河岸,有一名为阴麓的大山,山中住着一窝三百来人的贼匪,因仙人镇多有非富即贵者往来,且入得仙人镇必经此山,固在这山上安营扎寨,自取名为阴麓山贼。
这窝劫匪已横据阴麓山四年有余,因贼首是名术士,用的不知何种法术,将贼窝隐藏得极为隐蔽,教人难寻。官府数次想铲除其据点,每次都无功而返。
他们虽是贼匪,却只做劫财之事,从不伤人性命,而且所劫钱财只有少部分占为己用,大都拿出去散予贫穷人家,倒也正义,故昆仑虚上的仙人也懒得与他们计较。
仙人懒得管,官府没法管,这窝贼匪几乎算是被认可的存在了。久而久之,那些想要经过阴麓山进入仙人镇的富人,不用对方出手,便已自觉将一身财产拿出一半放于路上,然后在藏匿于山路两边山贼的打哈欠的目光中,行车远去。
阴麓山贼的首领,名叫容令蘅,如今已二十出头,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一身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术,为人十分自傲。四年前,他刚刚率领一窝贼将这阴麓山占稳当了,便有忠心耿耿的属下提出该有个压寨夫人的建议,他也同意了。只是四年间,虏获了上百名俊俏靓丽的女子,他却一位也没看得上,反而,每一次到了最后,是那些女子死活不愿走,硬要留在他身边。长此以往,这位首领一看到女人,就心惊胆颤,避之不及,却与兄弟们相处甚好。众属下可是忧愁,生怕自己的主子成了断袖。渐渐的,这位首领发现,那些兄弟不知何时,如他躲着女人般,纷纷躲着他,顿时心里空荡荡的,倍感孤独寂寞。
这晚,容令蘅从屋中走出,见周遭兄弟一见着自己出门纷纷散开,十分心伤,叹了口气,走出寨营,几个翻身,来到了一悬崖峭壁边,弯腰坐下,拿起腰间酒壶,痛快畅饮。
醉了好,醉了就不用为娶不到女人而心愁了。这帮该死的兄弟,一定是在气他没给他们娶个压寨夫人,所以才处处躲着他!也罢,想想年龄确实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挑下去了,明个便下山随便找个将就着过吧!
醉眼迷离中看向月空,突见一个奇怪的黑影于月下掠过。不像是鸟,倒像两个人踩在什么上面。容令蘅吓了一跳,连忙拿起自制的望远镜,放在眼上观去,终于看清,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踩在一把木剑上,御剑而飞,“仙人?”他喃喃道,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左手从腰间拿出一个木制的弹弓,同时取了一颗弹丸。
他用这弹弓打落飞行的鸟雀已是惯行,除了鸟雀,还打过富人的脑袋,打过王爷的脑袋,甚至打过皇帝的脑袋,甚至最近来了仙人镇的皇太子的脑门,他也打过。只是,这仙人,他还没打过,还真想尝尝把仙人从天上打落的滋味!
“咻~”容令蘅吹了一声,抓着皮绳的手一松,便见那颗弹丸犹如被附上了法力一般,一阵利风,冲上云霄。
上空,木剑上,白若鬼正在检查灵蛋的身体,口中喃喃:“真的没有事吗?明明之前看你还满身是伤……”道着恨不得扒了灵蛋的衣服,进行全检,然而考虑到晚上太冷,怕灵蛋被冻着,只得作罢。
灵蛋幸福地趴在白若鬼的怀里,用脸蹭着白若鬼的胸膛,虽然因为胸膛一马平川觉得有些奇怪,但小小年纪的他还想不到太多,只知道能这般粘着鬼鬼,就很幸福很幸福了,“鬼鬼,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只要有鬼鬼在,我就什么事都没有。”
白若鬼怔了一怔,含着泪光打量灵蛋望过来的笑脸,苦苦呢喃:“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
就在这时,脚下的木剑像是被什么击中,剧烈一晃,白若鬼想施法稳住飞剑,却已来不及,抱着灵蛋随着木剑一起掉落下去。手慌脚乱中,白若鬼将灵蛋紧紧抱着,同时努力地使出法力,减慢降落的速度。
悬崖边,容令蘅捧腹大笑,极为得意,“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什么破仙人!不堪一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未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方才空中仙人踩的木剑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落在了他的脚边,轰的一声,泥土纷飞,脚下突陷一个大坑。他身子一歪,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坑里。“啊!”
在法力的托重下,白若鬼抱着灵蛋晃晃悠悠地飘落到悬崖边,为寻找掉落的紫木剑。只是因着夜色,找得十分艰难。
灵蛋趴在大坑前凝望了半天,最终指着漆黑黑的大坑洞,回头与白若鬼道:“鬼鬼,紫木剑好像在这个洞里,而且,洞里还趴着个人。”
容令蘅一直趴在坑洞里不出来,便是怕被仙人抓个正行,此刻听到上方灵蛋的声音,再不能淡定,一咕噜爬起,拾起坑里的紫木剑,一跃跳了上去。
白若鬼正往坑洞走来,突然见到一个身影从下面跳上来,吓了一跳,连忙将灵蛋拉到身后。
从棱角分明的身影看,可辨出跳上来的是个男儿,而且,对方手中还拿着她的紫木剑。
“什么人?”白若鬼冷喝道,“快把紫木剑还我!”
容令蘅一愣,这声音,脆脆的如黄鹂之音,分明是个女子,难道是个仙女?再一仔细打量这瘦小的身影,脑海中与以往虏来的女子对比了一番,不由咂舌:仙女果然就是不一样,虽没凡尘女子那么妖娆多姿,但一股子灵气令人光是看着身影便十分喜欢。只可惜,夜色无光,看不清她面容,若是能把她给虏了,待明个白日好好地瞧上一番……诶,不对!既然都把她虏了,只是瞧瞧多么浪费……
如此想着,容令蘅突然觉得他人生的桃花终于开了一朵,连忙将紫木剑扣紧怀中,“仙女若是想要回木剑,得答应在下一件事!”
白若鬼此刻急于要回她的紫木剑回去,顾不了太多,连忙道:“什么事?”
容令蘅说话前先红了脸,“在下容令蘅,今年已二十出头,身边却一直没个佳人相伴。若是仙女不嫌弃,可否作在下的佳人。如果仙女答应了,我便把这把剑还与你,如果仙女不答应,仙女便是杀了我,也休想要回这把木剑!”
白若鬼眨了眨眼,出神地喃喃:“家人?”脑海里突然浮现火海后的家乡,漫天悲伤涌入心头。原来,是和她一样的人吗?都是没有家人的可怜人!一时间感同身受的同情泛起,也罢,做了他的家人,自己便也有了家人,还能要回她的木剑,岂不两全其美。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便可拜天起誓,做彼此的家人。”白若鬼道。
容令蘅大为惊喜,“仙女可说真的?”
白若鬼点头,“千真万确!”
容令蘅顿时放大了胆子,走上前,抓住了白若鬼的手,“拜天是一定要拜的,但现在就拜,未免太急了,而且都没有什么准备,岂不怠慢了仙女。仙女先随我回家中住一晚,待明个什么都打点齐全了,再拜一拜这天地。”
白若鬼一头雾水,原来拜个把子还需要打点吗?算了,方才一番打斗,又连夜御剑赶路,实在困乏,灵蛋应该也累了,看这人也没什么坏心思,便去他家住上一晚也无妨。待明日拜了把子,认了兄长,再继续赶路。
“那便打搅了。”白若鬼点头道。
容令蘅一听,灵魂都快飘起来了,一转冷眼瞅了瞅一直黏在白若鬼身边的灵蛋,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半个时辰后,阴麓山贼窝,一声惊呼响彻天地:“少主回来了!少主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看着涌上来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白若鬼顿时有种进了贼匪窝子的糟糕感觉,转过头想去问那容令蘅究竟是何许人,却见身边已经不见了他,却有一矮个男子走过来,十分礼貌地道:“少主有事先走开了,接下来,由我给二位贵客安排住处,还望二位随我来。”
面对如此多的人,白若鬼深知就算是真的进了贼匪窝,想逃开,也为时已晚。何况现在身子困乏至极,实在没精力再打上一架,便想将计就计,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做打算,如果这些人真的想对自己不利,怕是不会如此热情,何况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好图的,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显然是冲着她来,对灵蛋完全忽视。如此,确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在矮个男子的带领下,白若鬼住了一间房,灵蛋则被安排住在了隔壁。待挨个男子一走,胆小的灵蛋便翻窗而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我一个人害怕……我就要呆在鬼鬼身边!鬼鬼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好。”
“……”
白若鬼十分头疼,只得等把灵蛋哄睡了,再把灵蛋搬回去。
第二天一早,白若鬼还在床上揉眼睛,阴麓山贼的首领容令蘅已推门而入。
“谁?”白若鬼警惕地喝问,睁大眼睛望去,只见走进来的人,一身墨红衣裳,乌黑的长发铺泄而下,清秀的剑眉,清秀的眼,白皙的脸庞,红润的唇。这张似女儿家的漂亮脸蛋,好生熟悉!
“音河……姐姐……”白若鬼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姐姐?”容令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仔细看定床上女娃的模样,却是越看越喜欢。那模样,虽没有成年女子的风流姿韵,却娇美得极为灵动,别有一番滋味,看着让人眼睛极为舒服。果然,仙女就是不一般!
容令蘅满心欢喜地走到床边,扶着床头弯下身,“你可仔细看好了,我到底是个姐姐还是个哥哥?”
白若鬼听到这熟悉的男子声音,瞬间辨认出这个人就是昨晚带她回来的容令蘅,只是看着这张几乎和音河姐姐一模一样的面容,她难以不震惊,也因这份熟悉,而感亲切,忍不住好奇问道:“容……容大哥,您是不是有个双生妹妹?”
“哈?”容令蘅一头雾水,“双生妹妹?”
白若鬼点头,“嗯!她叫音河,现在就在昆仑的子曰山书院。”
容令蘅连忙道:“打住打住,我是在一个神庙里突然降生的,生来没爹没娘,多亏了这帮兄弟收养了我,我才得以存活。你说,我哪里来的妹妹?”
“你也是出生就没有家人的?”白若鬼惊愕,“和音河姐姐好像,音河姐姐也是。”
耳边依稀响起音河曾说过的奇怪的话: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身世如何,我记得并不太清楚。音河是夫子给我取的名字。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是这里的学生了。我在这里已经当了十六年的学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是能确定自己并不是人类。因为十六年来我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我唯一知道的,我在等一个人,等到他,把全部都交给他。这也是我留在世上唯一的理由。
这些奇怪的话随着容令蘅的出现,突然显得不那么奇怪了。虽然不明白音河姐姐是不是容令蘅的双生妹妹,甚至不太肯定他们两个是不是人类,但既然有着相似的身世,那一定有什么关系!
也许,这个容大哥就是音河姐姐一直在等的人!
想到此,白若鬼计上心头,看向容令蘅。
容令蘅被白若鬼突然的认真表情吓了一下,“你,你这副样子是想做什么?我们可还没拜天地呢,你若是硬来的话,小心我揍,揍你哦!别看我没修过仙,但我这一身法力,从生下来就有的,可比那些修了几百年的道士厉害多了!”
话语一出,容令蘅便后悔了。怎么把自己怕女人的这副丑态给暴露出来了!仙女若是因此看不上他可怎么办?罢了!她看上他也好,看不上他也好!好不容易等来的桃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便是霸王硬上弓,也要把她给要了!虽然,不太明白这个霸王硬上弓是要怎么做……
白若鬼一咕噜爬下床,站在容令蘅面前,依然认真的模样,“我答应和你拜天地,成为兄妹,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令蘅一头雾水,“啥?兄妹?拜天地后那就是……”
话说了一半,被白若鬼打断:“事成之后,你得随我去见一个人,就是子曰山书院的音河姐姐。你如果答应,我就和你拜这个把子,如果你不答应,恕不奉陪!”
容令蘅一听来了兴趣,“哦?到了我的地盘,你还想与我讲条件?当真有意思!今个,我还就不答应了!但是你,还是得与我拜一拜这天地,入一入这洞房!”
入洞房?白若鬼眨了眨眼,愣住,额头冷汗大颗大颗地落。她这才反应过来容令蘅口中的拜天地和她所谓的拜天地不是一个概念!
白若鬼连忙解释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而且,我是个修仙的人,不能和人结婚的。你,你还是另寻一个好人家的女孩。”
容令蘅一把将白若鬼拉住,下一刻,将她扑在了床上,望着她的眼睛,“可我就是看上你了!今生非你不娶!千万不要逼我使用强硬的手段!”
白若鬼吓懵了,悄悄运起法力,却被容令蘅一把压住。
“就这点法力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容令蘅嘲讽道,“现在让你看看,本大爷的能耐!”
容令蘅握住白若鬼的手腕,阵阵流光从手腕处流遍白若鬼全身。
白若鬼只觉身体一阵燥热,流光消失时,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身体被定住,又像灵魂被困在了里面。这样的法术,很强!而且很纯净!这个容令蘅相当不简单,但应不是什么邪魔歪道。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爆开,一大堆本在门前偷听的人扑了进来,摔落一地。
一个年龄稍大的兄弟抬起头看了床上一眼,嘿嘿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一个瞬间,所有人滚得消失不见。
容令蘅站了起来,冷道:“明天午时,拜堂成亲!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道着大步走了出去。把门关上后,默念咒语,在门上施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转身之际,他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
天啊,他方才竟然强迫了一个女人。以往都是女人强迫他的,没想到也有他强迫女人的这一天!这感觉,真是痛快!
屋内,白若鬼苦苦挣扎,欲挣脱法术。
小黑由于休息了一晚,今天精神已有所好转,此刻慢悠悠的醒来,哈欠声道:“别挣扎了,此人法力很是高深,凭你现在的功力,敌不过的。不过,我看这人虽然奇怪,但也是个实在人,作为一个女孩子,若是嫁了他,以后的人生应当会很是幸福。你不如就从了他,别想那么多可能实现不了的事了,人生岂不自在快活。”
如果你就此放下一切,那么我会找个身体离开。虽然我是个魔,但终究也是有情义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不知什么时候再不忍心看着你活得如此劳累。你们人类常说,作为一个女孩子,一生最重要之事,便是嫁个好人家吧。
白若鬼急道:“小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说风凉话,快帮我解开法术。”
小黑一愣,苦苦一笑,伸了个懒腰,又把眼睛眯上,“我还没有恢复过来,待我再休息一天,再帮你解开法术,逃离这里。”道着竟然打起呼噜来。
白若鬼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也要把这困住身体的法术给解了。一直坚持到中午,当有丫鬟送午饭过来时,白若鬼周身脉络一阵爆破,终于可以动弹,却是一口鲜血,喷在了端饭而来的丫鬟脸上。
看趴在地上抽搐不止吐血不止的白若鬼,丫鬟吓坏了,丢下饭碗,哭喊着跑出去找人。
身体终于有了知觉,白若鬼欣喜不已,只是浑身痛得厉害,像是刚刚被什么重重击打了骨头一样疼痛。然而,她已经顾不了这满身痛楚,担心着灵蛋,扶着墙壁晃晃悠悠来到了隔壁,推开门,却只看到空空的屋子。她顿时一阵惶恐,拼尽力气大喊:“灵蛋……灵蛋!”
“不用找了,他已经被我打发下山了。”容令蘅的声音于身后响起。
白若鬼一惊,回头惊恐地看着容令蘅一步步走向自己。由于站不稳当,身子一晃,向下倒去。
容令蘅连忙上前一步,将白若鬼抱在了怀里,紧紧抱着,心疼得咬牙切齿,“你是傻子吗?强行冲破我的法术,你不要命了!就算你是仙,也经不起这样折腾,难道你是仙,就不怕死了么?!”
白若鬼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白若鬼醒来,已是第二日。身体似乎被谁治疗过,已经好得没有一点伤,只是仍旧不能动弹。头上被一块红色的布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得周围很吵闹,还有鞭炮的声音。自己似乎被谁扶着,要去往一个地方。
容令蘅一如往日的服装,赤红的袍子,比以往更加体面风光,当看到白若鬼被媒婆扶着过来时,激动得小心脏在噗噗,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众兄弟亦是满眼是泪,这个画面是他们求仙拜佛等啊盼啊,盼了多少个年头才等来的。
就在容令蘅牵住白若鬼的手准备跪拜天地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响,无数惨叫声惊得山上鸟雀纷飞。
两个一身鲜血淋漓的兄弟从大门外跑来,哭喊着跪下,惊恐道:“有一个怪物,有一个怪物不知怎么闯入了结界,此刻正杀过来。”
众兄弟再不能淡定,看着少主停下拜堂,心中焦急,连忙上前道:“少主且安心拜堂,让我等兄弟去把那怪物杀死便可!”
容令蘅嗅了嗅从远方传来的血腥味,心头一阵震颤,猛然摘掉头上喜冠,沉着冷静道:“这个怪物你们对付不了,去了只会是送死。你们且安心留在这里,一个时辰后,我若没有回来,怕是不能再做你们的少主了,你们便拿些金银快些从后门逃下山,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去。”
众兄弟一阵寒颤,能让少主说下此话的,必然是非常了不得的怪物!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容令蘅一挥手,解除了白若鬼身上的咒术,同时扯去了盖在白若鬼头上的红布。
白若鬼身体突然恢复知觉,却还是一阵迷糊,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面前大堂上哪硕大的喜字,不寒而栗,她这是刚刚差些与人拜堂了啊!
容令蘅突然双手握住了白若鬼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在这里等我回来。若我回来了,你便是我的妻子,从此你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里,修仙也好,修神也好。但若我没有回来,你便不是我的妻子,从此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可和这些兄弟一起逃离这里,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白若鬼眨了眨眼,方才虽然看不到,但也听到了一些,知道目前发生之事。刚想说话,容令蘅已大步离去,她只来得及看到他一闪即离的如梦如幻的背影。
远方传来的血腥味愈来愈浓,打斗声,惨叫声,爆破声,愈演愈烈。
三日前,韩阳子说过会在三日后围杀妖族,但没想将士都准备妥当了,这第三日正式准备开战,才发现却被妖族一个障眼法骗了,妖族早已逃之夭夭。正撤兵回去,经过阴麓山下,被一个自称来自昆仑虚的少年拦住。
韩阳子尚且认得这名少年,知他正是去年在仙剑大会上夺得第一的少年奇才百里天衡,也知百里天衡与白若鬼不一般的关系。
百里天衡道:“我此番来找你,是为找白若鬼那个小鬼。我听那位顾姑娘说,小鬼是在进去找你后失去了踪迹。所以特来问问你,你把我的小鬼弄哪去了?”
韩阳子脸色顿时乍白乍白,他并不知道白若鬼去了哪里,但猜想得到白若鬼一定去救灵蛋了,至于有没有寻到妖族,有没有救出灵蛋,如今是生是死,他全然不知,也因此担忧得三天三夜噩梦无安。
眼前之人并不是白若鬼,而且依着去年他为找白若鬼大闹书院的情形,可知他是个没轻没重的莽撞心性。自己若一番实话实说,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大卸八块。
正当韩阳子犹豫不决如何回答时,一个士兵从前面跑过来,跪地道:“报告太子,前方路中间出现一个活蹦乱跳的怪物,已经被我等捉拿,太子是否要看一下?还是就地杀死?”
韩阳子一听十分感兴趣,也为了转移话题,连忙道:“快把那怪物带上来看看!”
“是!”
百里天衡:“……”
怪物很快被带了上来,韩阳子与百里天衡同时震惊了。这怪物长得也忒怪了,看身形像个人,但表面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皮。皮里面似乎还穿着衣服。
百里天衡默默走上前,持剑刷刷挥了几下,便见皮块飞舞,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渐渐露出形来,且少年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满了布,说不出话。
“灵蛋?!”韩阳子惊讶的差些从马上摔下来。
百里天衡已有大半年没见过灵蛋,闻此吃惊地看着灵蛋,沉默了半晌,挤了句:“你长得可真快!”
灵蛋呜呜跳个不停,示意着百里快给他松绑。
百里天衡一想到灵蛋一直陪在白若鬼的身边,不知吃了小鬼多少豆腐,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便想多看看灵蛋被绑着活蹦乱跳的样子。然而,急于想知道白若鬼下落的心情,终是促使他快速地给灵蛋松了绑。
灵蛋刚刚可以说话,便急忙喊道:“快去救鬼鬼!”
百里天衡同韩阳子同时大惊,“她怎么了?!”
灵蛋便将从白若鬼救了自己后归来时遇到的事道了一遍,“后来,我一觉醒来就被别人绑成了这个样子,扔在了山下。那些人一定是坏蛋,想对鬼鬼图谋不轨!我们快去救她!”
韩阳子看了看山上,喃喃:“是阴麓山贼!”
话音刚落,百里天衡已御剑一阵风似的飞往了山上。
韩阳子咬了咬牙,命令了几百精英将士随自己上山,其余人原地待命。
临近午时,百里天衡在一番肆无忌惮地对山脉破坏后,终于寻到了用于隐藏贼窝的结界。
惊天动地地一剑劈下,生生将结界整个崩坏。
他太着急见他的小鬼,也太害怕他的小鬼出一点意外,当那些山贼惊慌失措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全被他看做了很可能伤害了小鬼的恶人,连问都不想问,便挥剑杀去。
腾腾杀意,还未靠近,便已让人毛骨悚然。
杀意一起,当初蜀山掌门坐下弟子傲雪音在他身上种下的焚心蚀骨之术,牵引而起,瞬间侵蚀了他的全身。
然而,正因着这份深入骨髓的痛苦,却让他更加清晰地恐惧起白若鬼会遭遇不测,遂杀戮之意更重,渐渐迷失了心智,成了山贼们高呼的怪物。
因她而生情,变化温柔;也因她而恐惧,绝望杀戮。原来不知不觉间,小鬼对他已这样重要。是友情,是亲情,还是爱慕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只要她还好好的,他的心就是完整的。这无关风花雪月,只关乎她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