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
    待万籁俱寂,白若鬼却缓缓睁开眼睛,出了房门。
    不久前感应的那个女子惨叫声音,来自脚下千米之外。若是猜得没错,这昆仑殿所在的玉虚峰中,应是有个山洞。
    白若鬼御剑飞出了昆仑殿,在山腰上寻寻觅觅了一番,最终果然感应到了一个诡异的山洞所在位置,迅速飞去。
    没想,却是撞到一个强大的结界上,被打得差点断了骨头。
    白若鬼拧了拧眉,一咬牙,使出浑身法术,结果是,无意从手上伤口中留下的一滴血,便将结界给破了!
    结界十分纯净,应是高人所做。她这番误打误撞地解开了结界,定要被问罪了。空中徘徊了一会后,白若鬼还是忍不住进了那山洞。
    洞外有月华照彻大地,已是明亮。然而,洞内却更加亮堂,只是照射而来的不是晶莹剔透的月光,而是来自洞里深处的骇人的血光。
    一眼望去,只见岩壁上缝隙之间流淌着血一样的液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极是狰狞。
    白若鬼忍不住地掉鸡皮疙瘩,好奇心却更加浓厚,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渐渐的,开始有风吹来,阴寒至极的风,夹着着锁链晃动的声音。
    白若鬼的身影很快湮没在那血光之中。
    洞窟尽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沸腾的血池,血池上方,是一个衣着凌乱的女子,且女子四肢被四条粗壮的锁链分别牢牢拴住。
    那女子像是睡着了,微低着脑袋,发丝散落,苍白的面容,黑色的唇边满是黑血,极是可怖。
    白若鬼初初见到着实吓了一跳,待冷静下来去端详那女子的面容,又心惊了一回。这,这个人不是前任掌门曜姬么!她怎么会被锁在这样一个可怖的地方?!
    正在这时,竟有一个妖冶的男子声音回荡洞窟,“啧啧啧,让我猜猜这是谁大驾光临了?九重君华,我的老朋友,几万年的光景,怎么把你变成这么个不堪的模样了?”
    白若鬼脸色一白,举目四望,到处找人,出了血池上那纹丝不动的人,找不出第二个影子来,回味刚才的话,九重君华?那不是魔尊的名字吗?于是大喊:“前辈,我叫白拂,你认错人了。敢问前辈是什么人?晚辈误闯此地,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
    “这声音,这气息……不对不对,怎么怪怪的……”妖冶的声音喃喃着,那血池上的人突然动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白若鬼。
    那是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混浊的眼珠,一圈圈金光红光纠缠,溢满戾气。那是,邪魔的眼睛!
    白若鬼不由得打哆嗦,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突然,那女子平静的面容极度扭曲,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孽障竟然还活着!我要杀了你,为尊上报仇,为天下除害!杀了你,杀了你们,杀光所有人,哈哈哈哈!!!”
    此刻,白若鬼终于知道之前听到的声音出自哪里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听得到这个人的声音,而且还会被这个声音的魔力所困扰?
    很快,女子面上那股怨愤又被之前的神情取代。
    邪魔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若鬼,咧嘴笑了笑,“原来你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心想要杀的人啊。真是多亏了你,让她产生了心魔,才能让我有机可乘,进了她的身子。如今,她除了那一股仇怨气没有消除,身心已经基本被我占领了。对了,你应当还不知道我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魔尊九重君华所创造出来的,用来祸乱人世,使人间生灵涂炭的,魔祖。名字嘛,挺好记的,两个字,乱世。”
    白若鬼闻此大大地吸了一口凉气,终于知道自己这次的祸闯得多么大了。仙界史册记载,魔祖乱世,生来便是为灭世而生,拥有着挥手便可让山河成灰的能力,因强大到令魔尊九重君华自己都害怕,故在将他放入人世百日便将其收回,永远封印在时空的缝隙之中,不得现世。
    如今,他是怎么出来的!而且怎么会连着前任掌门一起被封印在这里!
    脑海里突然闪现九重君华在传给自己魔尊之位时的画面,白若鬼恍然大悟,魔尊九重华消失,依靠其力量才形成的封印自然也不复存在。或许魔祖乱世的记忆,间隔太远太远,以至于大家都忘了还有这一茬。然而,又是谁及时发现并能够将魔尊才能封印的东西封印在此呢?
    乱世紧紧盯着白若鬼,忽的不可思议起来,“你这小娃娃身上竟有九重君华的一魄,难怪气息如此之像。小娃娃,我问你,九重君华去哪里了?我找他有事,你快给爷爷我把他叫过来!”
    白若鬼渐渐从之前的不安中冷静了下来,“我说过了,我叫白拂……算了,我真名叫白若鬼,九重君华将魔尊之位给了我后便消失了。你若是想见他,怕是不可能了!”
    “什么?!”一声怒吼,几乎要将洞窟震塌。
    白若鬼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站稳。
    魔显然生气了,挣扎着铁链当当作响,“不,我能感觉得到,他没有消失,他绝不会消失!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啊啊啊啊啊啊!”他执着了几万年,心心念念了几万年,便是为了能够见到九重君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可能让它成为又一次的绝望!
    不!!!
    “够了!”白若鬼冷喝了一声,额头上,魔尊之标记闪了几闪。
    那狂乱的魔瞬间安静了下来,狰狞的眼眸打量着白若鬼,似乎又看到了什么希望,气息沸腾了起来。
    白若鬼握紧了拳头,耳边回荡着魔的话:是你害死了魔尊……
    没错啊,本就是她害死了九重君华,这点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的,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乱,这么痛。
    当初,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才来到昆仑虚?又为什么和一直帮助自己的九重君华对立?为什么都快忘光了?
    脑海里又不断浮现墨清明的身影,他的泪,他的笑,他的冰冷,他的温柔……
    她乱了,彻底地乱了。她到现在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突然,周身的气血沸腾,一处处血穴爆破,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仙袍,触目惊心。过往的记忆和心情,渐渐恢复。也终于看清了夜里那只摸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温暖的大手,载着咒术的灵力,封印着她原有的情感。
    “哈哈哈哈哈……”她终是突破了咒术的封印,记起了一切,笑出了血泪,“好个墨清明,枉我这般信任于你,你却是这般对我!”
    又依稀间想起了京城客栈里的那个吻。
    还有一起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突然愣住,会不会是墨清明爱上了她,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不得已使出的卑鄙的手段?
    世间女子大都在情爱这关痴傻地可怜。即便是再聪慧的姑娘,即便知道何为自欺欺人,也会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直到真相之火将其烧得渣都不剩。
    白若鬼,既是女子,便逃不过这关。而这早便是某人设好的局。
    她想去相信一回她的感觉,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乱世见白若鬼想事情想得发呆,气急道:“你这小娃娃,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吗?”
    白若鬼转身看向乱世,额头依稀呈现魔尊之标记,以及神之火的印记,抬手间血焰升腾,眸中金光硕硕,“你觉得我会怕吗?”
    乱世眼皮抖了一抖,“神……神之火?你……你怎么会有神之火?”神之火虽然烧不死他,但会像是粘虫一般永远烧着他的身体,痛苦是永生永世的,那是怎样的可怕,简直惨绝人寰,泯灭人性!
    白若鬼把玩着手里的火焰,眸里金光分外耀眼,“我可不仅有神之火。虽然不能保证可以杀死你,但玩你轻而易举。”
    乱世眨了眨眼,嘿嘿笑了两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爷爷我是怕了你们这些新生小辈了。尽管如此,你也小心些,若是想要杀死你,何须比你强大。杀死一个人的方法千千万,何况是杀死一个女人!”
    “你,可曾真的害过人?”白若鬼突然问道,问题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乱世大笑,“你这是什么蠢问题。我乱世自出世起便开始毁天灭地,死在我手里的亡魂,何止千千万。”眼前又兀自浮现那个该死的绿衣,那个该死的女人到死的那一刻还微笑,笑得令他毛骨悚然。明明比他强大,却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手里。所以,他才觉得女人难猜。
    白若鬼望着他笑得十分心虚的模样,又问了一句,“真的吗?”
    “……”乱世的笑容僵住,气呼呼地吼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你个小娃娃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白若鬼无奈摇了摇头,打量了一番这乱七八糟的封印,叹道:“这个封印维持不了多久了。而且外面的结界已经被我无意打破。”
    “什么?!”乱世简直气不打一处,“你你你,你竟将它打破了?!”
    “你不该高兴么?”白若鬼问道,漫步空中,眨眼间来到血池之上,向乱世伸出了手。
    乱世拼命把头往后仰,眼神一眨再眨,“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别怕,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记忆。”
    乱世几乎要把头扭断,“我不允许你看我的记忆!快把你的手拿开!听到没有!拿开拿开拿开!”头是在扭得难受,四肢又被锁链捆绑着,他便拿脑袋拼命砸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结果只是把自己弄得像个小丑。
    白若鬼皱起了眉头,抬手举起了神之火,是作威胁。乱世立马就乖了。
    手搭在乱世的脑袋上,催以法力,再取了点对方的血液,开始探寻记忆。
    呈现在脑海的,首先是不知道是几十万年前,乱世刚刚出世的场景。一望无际的沙漠,刚刚出世的乱世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模样,光着脑袋,眉眼清奇,目中好奇地打量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因为刚刚出世,什么都不懂,便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可以照出自己影子的液体,结果手刚刚碰到水,水立刻蒸发干净。河岸边饮水解渴的动物们眨眼间也变成了森森白骨。他害怕极了,拼命奔跑。
    画面再转之时,他已是一个对人世略懂一些的人,知道要穿衣服,知道怎么说话,怎么和人打交道,只是他的手,仍然具有无边的毁灭力,碰一件东西便毁一件东西,无论对方是什么。算来,他已经害死了一群河马,害死了隔壁家的大黄狗,害死了山坡上的无数花花草草,呜,还有一只给他传信的信鸽。还曾经害得一个村子里一个月没水喝,导致村名集体搬家。
    有个叫九重君华的怪人过来找他。
    再次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黑衣少年,白若鬼十分激动,但是乱世显然并不激动。
    九重君华道:“你可真是调皮,我才把你制造出来,你就乱跑,害得我好找。好了,跟我走吧。”
    乱世并不想跟他走,问道:“你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九重君华道,“自然是帮我去给人间制造灾难,好助我魔族子民可早日来到人界安然生活。”
    “我,不,干!”乱世十分愤怒,“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非常好。才不要跟你去做坏事咧!”
    乱世和九重君华激烈言辞了一番,夺门而走,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为了封印手上的毁灭之力,乱世决定找那个传闻中可以制造出最厉害的封印的女子帮忙。
    绿玲珑,是她的名字。一身绿衣服,潇洒如风,笑起来比雨后的彩虹还漂亮,便是他对她仅有的印象。
    六界之中,大海之央,有一座神岛,被命名为蓬莱仙岛。
    数万年前的某日,蓬莱仙岛的仙子绿玲珑一边采摘药草,一边问向身后的破衣少年,“你说你的双手碰到什么,就毁灭什么?”
    乱世跪在地上,诚恳道:“是的,仙女姐姐。他说我生来便是为了毁灭而存在,但是我并不想这样,我觉得活着应该有比毁灭更美好的东西。所以,历经千难万险,特来找仙女姐姐帮忙,请仙女姐姐施法封印了我的双手,将毁灭之力彻底封印。”
    绿玲珑转身看向乱世,“他?是谁?创造了你的人,是谁?”
    乱世愣了一下,回答道:“他自称魔尊,名为九重君华。”
    绿玲珑的眸子显然颤了颤,喃喃:“果然是他。我等他等了一千年,却等来了他创造的玩物,真是可笑。好吧,看在你楚楚可怜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个忙。”道着摘了一朵七彩的小花,走到乱世的面前,“来,碰一下它。”
    乱世睁大了眼睛,抬起手,点了点花瓣。便见那七彩的小花立即枯死化成灰烬。
    绿玲珑大为感慨,“真是有趣的力量!”转身继续采摘药草,“研究可以封印这个力量的方法需要一些时日,你便暂时住在这里吧。但你切记不许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便是毁了任何一个东西,我都会立刻把你赶出去,也不会再为你的封印想办法。”
    仙女姐姐答应了!乱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忍不住好奇走上前问道:“姐姐采的什么?”
    “给人疗伤的药草。”
    “这么说,姐姐这里还有别人?”
    “嗯,前不久来了个重伤得快要死去的家伙。对了,不要姐姐姐姐的叫我,都把我叫老了。我叫绿玲珑,你以后叫我玲珑就好了!”
    “玲珑,玲珑,好好听的名字!”
    白若鬼对这段记忆十分感兴趣,便细细追逐了去,而当随着乱世的记忆,来到绿玲珑居住的地方,看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墨清明,震惊得几乎把眼球给弹出来!
    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又看到墨清明一身伤痕累累的模样。
    原来绿玲珑说的重伤得快要死去的家伙是师父啊!话说,这个时候的师父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好青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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