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能够完美地扮演好一个温柔的大哥哥的身份，但他没想到，感情在破土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抑制不住，只能任其发展。
现在才会刹不住车。
穆少恭撑着墙，他实在是站不住了，连续几天都不休不眠，他的思绪都被简溪占据，这种感觉就快要将他逼疯。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还能在人群中再次与简溪相遇。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所以不管她以后有多讨厌他都好，他都要告诉她--当然，除了那个永远不能提起的秘密。
“你以为你这是在演苦情戏吗？还是中国版的卡西莫多？”简溪冷笑，语气嘲讽，她没有要哭的冲动，可能对他早就死了心，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将两手交叠于胸前，简溪竟不知该将眼神挪到哪里，她实在不想瞥见他脆弱的模样，那会让她想起迟翊宸，一想到他，她就很容易心软。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是单纯地觉得穆少恭跟迟翊宸有某种共通之处。
那又怎样--简溪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还有，我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十五岁以前的记忆，就连十五岁，在我有记忆的时候，也是从入冬开始的。”
所以就算他说那么多，她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浓烈，她只知道现在，只因为他愚蠢的爱，让她受了伤。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才会让她受到这么多伤害。
当然，她承认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当然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穆少恭低眉浅笑，心里的苦涩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嘴里也是苦涩的，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我说的话当作一个可笑的故事或者笑话吧，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哪怕我做的事情让你受到了伤害。”
但他可以保证，这件事是他做的唯一一件伤害到她的事情。
她或许不知道，那场车祸改变的不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会知道迟家跟薛家之间的恩怨，还有关于他的故事--就当他是一个可怜的暗恋者吧。
当初离开她是为了保护自己，当卧底却是为了保护她，现在隐瞒她很多事情，也是为了保护她。
只可惜这些，简溪统统都不知道。
穆少恭很想把话接下去，可他不知道该从何开口，话哽在喉咙，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着。
面对面站着，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包括他的紧张跟无所适从，她已不是过去的幼稚鬼，即使敌人受伤，她也没办法开心起来。
她要的，穆少恭这辈子都弥补不了，这注定成为一个遗憾。
沉默片刻，他还是没说下去，简溪终于不耐地皱起眉头，撅着嘴，对他冷言冷语，“不是说要说笑话吗？怎么又不说下去了？我可是等着能捧腹大笑呢。”
尖酸刻薄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简溪在他面前异化成一个狰狞的模样--越是美丽，就越是让人觉得冷漠。
特别是她白皙的肌肤，几乎看不出血色，就好像死了一样。
天知道她熬过了多少难受的日子才撑到了现在。
穆少恭收回视线，也一并收起笑容，认真地跟她道歉。
不想再让她感到困扰，所以他决定还是不说了，就让这段感情烂在肚子里，反正到最后，痛苦的也只有他，这正合他意。
而道歉，是他唯一能做的。
“对不起，为了还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我想我还是不说了，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不管你在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帮你，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他又再次展开笑颜，苦涩的烦闷的情绪全都流于表面。
攥紧拳头，他咬牙坚持着。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等于是做了一场无用功，还顺带让她讨厌了他。
他真能花样作死。
不过这样也好，他已经知道他的感情若是爆发出来只能给简溪带来伤害，既然如此，他就是再难受，也会忍住想要告诉她的每次冲动。
不打扰，就是最好的道歉。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其实就等于是回到了从前。
“哈？”简溪满脸不解，冷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没想到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却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对不起”。
不是说过了吗？如果这世上道歉有用的话，那还需要警察来作甚？
差一点，她还以为能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没想到也是一场空，是她不该，不该对他还抱有这场期望，或许她曾经对他有过怀想，但现在，真是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慢慢地走到他跟前，她依旧冷若冰霜，紧抿的薄唇微微发白，“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害我等了那么久，不过也好，反正我也不想了解，对于你的道歉，我也有想说的话。”
“嗯，你说吧。”
不管她骂他打他也好，他都无所谓，任何能让她发泄的，他都任她摆布。
本来就是行尸走肉之躯，怎么样都已经不重要。
然而他始终没想到，简溪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说了更伤人的话，并且是在向他投以冷静的目光的情况下，她淡淡地吐出那些伤人的字眼。
“我真后悔遇见你。”她顿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又强调了一遍，“如果能够重来，我宁愿被组织的人一枪打死，都不希望你来救我。”
她跟他本来就不是同一条平行线上的人，与其纠缠，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交集。
一瞬间，穆少恭甚至忘了要掩藏他的难过，一种悲怆跟无力感从心里深处往上窜起，冷意爬上他全身，明明天气还燥热着，但他却如同置身冬天。
忘了有多久，直到简溪冷漠地将他推开，快步走出暗巷中，他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简溪的背影娇小却并不柔弱，一步步地从阴影走向光明，阳光洒在她的肩膀上，为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即使是看着背影，他依然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蓦地，他抬起手抚上额头，笑得有些勉强，“居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去喜欢一个人，我真是疯了。”
不是因为她不值得他这么爱，而是他没有资格。
简溪不是冷漠的人，终究被残酷的现实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没有人能怪她--她也是个可怜人，而他不是。
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他有什么是值得可怜的？
十年而已，以后还有二十年三十年，他想他还能让简溪住在他心里。
一直到老，或者到死，二者必有其一。
在简溪离开很久之后，穆少恭才从暗巷中走出来，他现在急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振作精神，从此隐匿在人群中，不再被她发现他的存在。
他不能让她再次遇见他，因为他不想让她后悔，也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
走在阳光充足的人行道上，人海中已不见简溪的身影，然而穆少恭还是在不停地搜寻，直到确信她真的走得很远，他才收回视线，神情落寞，依旧前进着。
因为高挑的身材还有精致的面貌，他光是这样平常地走着，都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可他就连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都不知道，直到走在身旁的一位女孩不好意思地戳了戳他的手臂，提醒他，“先生，你的手机响了，不接吗？”
“谢谢。”转过头去淡然一笑，无视那女孩脸上的两团红晕，他掏出手机，看都不看来电显示就接通，将手机贴在耳边，他依旧行走着。
“你不是让我好好考虑吗？我想过了，我还是要你告诉我，随便你要不要编个故事给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过我下个星期才有空，总之，下周六见。”
不等他开口，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迟翊宸做事还是这么干脆利落，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穆少恭皱着眉头，按下重拨键，然而迟翊宸没有接听，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点开短信页面，打算给他发条短信--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简溪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再考虑看看吧。
日光越来越毒辣，他有些看不清，脑袋昏昏沉沉的。
“啪--”脑海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他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往旁一倒，彻底失去了意识，剩下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而他不知道，偏偏在这种时候，唐琪珊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是应头儿的请求来这里把某个路痴揪回去，谁知道刚走到这条街道，就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依旧引人注目的他。
看到他突然倒下去，唐琪珊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马上冲上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明明她不是那种热心的人。
更好笑的是，站在旁边的陌生女孩也想上来帮忙，却被她硬是推开，就算穆少恭跟她的身高差很多，她还是坚持一个人撑起他，然后支使别人去帮她叫出租车。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碰他一下。
哪怕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