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的后脑勺看，看他买饭付钱，然后捧着两个饭盒一路小跑回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一瞬间，卢月好像回到了初中一年级时初见陆见川的那个冬天。
下午下课了，还不到十三岁的她跑到小姨办公室去玩儿，然后在小姨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的回家，当时太阳正悬挂在地平线上，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楼梯转角走下来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校服外套正挂在臂弯上，书包正挂在他肩膀上，随着他下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残阳如血，一点一点点亮他的眉眼，那一刻，她被惊艳到了。
她从来没看到有人能把高领毛衣这种俗不可耐的衣服穿的这么好看，也从来没见过一个少年能有这么精致的眉眼，那种介意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量骨骼，让十三岁的卢月第一次知道“气质”这个词具化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俊美的少年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么晃晃荡荡的下楼了，卢月还记得，当时他嘴角带了淤青。
离开学校后的卢月跟见了鬼一样跑到药店去买了一只化瘀药膏，等到走出药店，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少年，买了药膏要给谁？
那支药膏作为冲动购物和少女怀春的信物一直被妥帖放在抽屉里，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已经上高中住校的卢月回到家里，打开抽屉后发现药膏不翼而飞，才知道被她那个没心没肺的老爸给拿走了。
她为此还伤神了好一段时间。
卢月正陷在回忆里，陆见川跑到她面前她都没发现，直到陆见川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她才回过神，连忙问：“怎么了？”
“我才问你怎么了呢。”陆见川催促她上车：“快回去，外面冷。”
上了车，陆见川把买来的饭递给她：“吃一点，车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卢月打开饭菜，发现虽然是街边小摊买来的，但是饭菜还算干净，而且菜色也不差，她也有些饿了，低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卢月抬头才发现陆见川一直盯着她看，她一愣，下意识的擦了擦脸：“我脸上沾饭粒了？”
“没有，我在想，你刚才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卢月：“……没想什么。”
“还骗我。”陆见川不满的说：“你明明就是在想东西，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真想听？”卢月问。
陆见川毫不犹豫的点头：“想。”
卢月心想反正两人的关系现在也说开了，这些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放开了说：“刚才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上初中一年级时第一次看到你。”
陆见川愣住了：“什么时候？”
“当时你读高三。”卢月看了他一眼：“当时你可拽了，路过我旁边，连个眼角都没给我。”
陆见川哑然失笑：“当时你肯定没现在这么漂亮。”
卢月被噎了一下，瞪他：“对啊，所以你看不到我。”
“你自己都承认了，还怪我。”陆见川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神色宠溺：“要是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当时肯定早早就把你圈养起来，谁都不让看。”
卢月被他的动作和话惊呆了，半天没说话。
陆见川也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变，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他连忙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去上个厕所，下个中转站还挺远的。”
“哦……好。”
卢月下车去上厕所，中转站人很多，她排了二十分钟队才上完厕所，回到车旁，陆见川似乎刚抽完烟，车厢里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你抽烟了？”卢月打开车门上车，拉了安全带系上。
“嗯，刚才抽了一支。”陆见川说着还不放心的问：“臭吗？”
“不臭，我爸也抽烟，就是问问。”
陆见川松了一口气：“那出发了。”
车开出去两百多公里，一路畅通无阻，卢月想着马上就能到家了，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时微信信息响了一下，她费劲的掏出来一看，是那个叫司然的人来的信息。
“你到家了吗？”
卢月一愣。
她好像没跟司然说今天要回家吧？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回家？
一时间她疑窦丛生，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陆见川见她拿着手机神色诡异的变来变去，问：“怎么了？谁来信息了？”
“……”卢月语塞，敷衍道：“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卢月没回答，皱着眉头给司然回了信息：“你是哪位？”
对方立刻没了声响。
卢月等了几分钟，见对方没有要回复的意思，她也懒得搭理，关了手机缩回副驾驶继续打盹儿。
车驶入燮城后，又开始堵车。
早上八点出发，现在都已经下午四点钟了，本来最多五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堵车被延长到八个小时，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剩下的几十公里路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卢月那叫一个心累。
冬天天黑的早，才四点多太阳就有要下山的趋势，卢月坐在副驾驶，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气温很快就下降了，车则彻底堵在环城高速上一动不动，她扭头看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陆见川：“我来开一会儿吧，你过来休息一下。”
陆见川摇摇头：“就几十公里路了，你歇着吧。”
卢月皱眉：“你不相信我的技术？”
“对。”陆见川笑着说：“上次去超市买菜，倒车时把车尾灯给蹭花了的事你还记得吧？”
卢月：“……”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现在车堵住不动了，她想给陆见川展示一下自己的技术都没机会，只好作罢，为了不犯困，她没话找话和陆见川聊起了天。
“这次回家，家里的三姑六婆估计又要开始说教我了。”
陆见川扭头看着她，眼眸在渐渐下沉的夜色里变得无比幽深：“说教什么？”
“还不是结婚的事，从我毕业那年就开始说，说一次两次还没什么，天天说，年年说，我都烦了。”
陆见川笑了：“你才二十五，急什么。”
“我不急，他们急。”说着她看向陆见川：“你都快二十九了，你爸妈不催你？”
陆见川立刻皱眉：“我明明才二十八，哪来的二十九！”
“明明是二十九。”卢月据理力争：“你不是1988年出生的吗？还不承认。”
陆见川明智的决定不跟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你明年就是本命年了，我送你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卢月难得露出调皮的一面：“你能给我买什么档次的礼物？”
“除了百万名车豪华别墅，其他的要什么都给。”
卢月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说：“你让我好好想想，想到再问你要吧。”
“好。”
车一路走走停停，几十公里的环城高速愣是走了两个多小时，等两人抵达卢月家的小区门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卢月没让陆见川把车开进小区，她可不想让爸妈知道是陆见川送她回来的，免得二老又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陆见川帮卢月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我送你进去吧，东西这么多，你搬不动。”
“没事，就放这儿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叔叔阿姨也等着你呢。”
陆见川却没动，深深的看着卢月。
卢月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难道他想留下来吃饭？
陆见川欲言又止，最后他转身从车的储物格里拿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出来：“帮我把这个送给叔叔，祝他新年快乐。”
卢月惊呆了，这不是那个Zippo的打火机吗？
她还以为陆见川买给他爸爸的呢。
“那什么……你干嘛给我爸买礼物？还这么贵重，不行……”
“上次叔叔阿姨去江城给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可是我没能做到，还一度让你那么困扰，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不仅是对你抱歉，还对叔叔觉得很抱歉，这个小礼物就当是给叔叔赔礼道歉的吧，你不要拒绝，好吗？”
卢月：“……”
“偷偷的给叔叔，不要让阿姨知道就好了，你家里不就是阿姨啰嗦了点吧，叔叔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卢月想不接下这个礼物都不行，只能拿了过来：“谢谢。”
陆见川朝她挥挥手：“那我走了，大年三十再来你家拜年。”
卢月：“……”
看着陆见川开车离开，卢月手里握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给卢爸爸打了个电话，他很快就出来了，帮着搬了行李进小区。
回到家里，卢月已经相当疲惫了，卢女士一边准备晚饭一边问：“不是说坐高铁回来吗？怎么会这么晚？难道高铁还堵车？”
卢月支吾了一下：“我出发得晚。”
“哼。”卢女士压根就不相信：“别骗我了，你到底跟谁一起回来的？那男的长什么样？在哪里工作？家里有什么人？你们在交往吗？”
卢月愣了一下：“妈，你怎么知道跟我一起回来的是个男的？”
“闻闻你这一身的烟味儿，难道还能是个女的？”
“……”卢月居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