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苗家着急了,开始在静海幽都两地找寻,就连沿途也没放过。然而多方找寻却始终无果,后来只得寄希望于姻亲温家。温家派出大量人手找寻依然杳无消息后,最后只得请官府出面。如今,据说身体欠佳卧病在床的皮知县也不卧床了,放假回家的衙役也被重新召了回来,整个县衙都在忙着找人。一时间整个县城里都乱哄哄的,可找来找去就是不见苗佑仁的踪影。
半个月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什么在赵四娘脑海里一闪而过,只是消失得太快,她没来得及抓住。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在姜荷莲子心中升起,她心中一惊,沉吟道:“四娘,或许是我多想了……”
“赵姑娘,我可找到你啦!”
就在姜荷莲子要说出她的揣测时,梁研忽然从外面匆匆跑了出来。
“梁公子,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赵四娘问道:“难道那……那件物什你打听出眉目了?”
见梁研肯定地点了点头,赵四娘有心问个明白,却担心大堂里人多口杂。她想了想,便让汪掌柜开了一间雅间,请梁研入内详谈。
“费家肉档腊月二十六那天就关张了,费鸿也回了老家,我派回去的伙计给扑了个空。不过还好,我那伙计打听到费鸿的老家就在县城附近,于是我就亲自去了一趟他老家所在的村子。原打算用收粮一事打掩护顺便和他攀谈一番的,可巧的是我到那儿的时候,费鸿正在帮乡邻杀猪,我就顺利成章地和他聊起了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剔骨刀来。
“他这人说话倒也爽快,我还没费什么口舌他就告诉我说,他家肉档因为兼卖牛肉,所用的剔骨刀要比一般屠户所用的要大得多,也更加尖利。别说外行人了,他那刀就是其他屠户用的时候稍不留神都很容易伤到自个儿,所以别人基本上都不敢用。我听到这儿便直夸他勇武,狠狠奉承了他一回。他一高兴,就吐露了一桩有关那刀的稀奇事来。
“约莫是在一个月前,镇上的一个书生路过他家肉档时见了他那刀直夸刀好,说是想买一把回去防身,就跟他打听那刀是从哪儿买来的。他见那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买刀防身呢,就怕他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弄残了,忙劝他去买把别的小刀使,就别打自家刀的主意了。可那书生是个左性的,怎么劝也不肯听。他看大家是老街坊了,也不好为了把刀伤了和气,便把打造那把刀的铁匠铺子介绍给了那书生。”梁研细细说道。
书生,还是费鸿的街坊……
姜荷莲子闻言,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忙问道:“是谁?梁公子,那书生是谁?”
对于姜荷莲子,梁研有问必答:“赵大郎!”
赵四娘下意识地怀疑道:“这不能够吧?”
在她印象里,赵大郎连切菜杀鸡都不会,再好的刀在他手里都是摆设。拿刀防身?他就不怕真遇上了坏人,那刀没防的了身,反而给坏人行凶提供了便利?
“千真万确,确是赵大郎无疑。费家肉档在长乐镇开了近十年,费鸿算是看着赵大郎长大的,断没有认错之理。”梁研还补充道:“据我了解,赵大郎不光打听了那种剔骨刀的出处,还去了费鸿介绍的那家铁匠铺子里订制了一把。和费鸿的刀稍有不同的是,赵大郎所订的那把刀上刀柄用的是上好的鸡翅木,还给配上了精致的刀鞘。因为做工讲究,那刀直到本月初十才打造好,造价高达五两银子。铁匠铺子里的人都对这位出手大方的主顾印象非常深刻,他们所描述出来的人和赵大郎完全相符。”
姜荷莲子宽慰自己道,这世上的巧合成千上万,偶尔有那么几个碰在一起也是有的,自个儿方才是想多了。
这时只听赵四娘说道:“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想来是赵大郎腿瘸了之后,觉得缺乏安全感,就弄了把利器来壮壮胆。”
梁研不太认可,说道:“就赵大郎那腿,还没到要找东西壮胆的田地吧?他腿伤痊愈后,我在镇上见过他一回。咋看上去并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微微有些瘸罢了,脚步放慢一些就看不怎么出来了……”
那厢赵四娘和梁研在说些什么,姜荷莲子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此时的她头脑里嗡嗡作响,先前被压下去的揣测再一次冒了出来,而且轮廓越发清晰了起来。
弄瘸赵大郎腿的不是别人,正是苗佑仁!
对于旁人来说,腿脚稍有些瘸或许没有多大影响,而对于赵大郎来说,却影响至深。要知道,在燕国想要走仕途的话,读书读得好是一方面,同时身体上还不能有太大的瑕疵。眼睛有些斜,嘴巴有点歪,或是脸上麻点多……诸如此类的话还能够勉强过关,但瘸腿那是绝对不行的。也就是说瘸了腿的赵大郎今生就和仕途无缘了,这对于自幼做着青云梦的赵大郎来讲可谓是致命打击。
由此可知,不管当初二人为何斗殴,但赵大郎绝对是恨死了苗佑仁。换句话说,他具有十足的杀人动机。
即便是无巧不成书,可当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那还是巧合吗?尤其是在具备了主观上的动机之后,巧合极有可能成为必然。
思及至此,姜荷莲子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从可怕的推测中挣脱出来。她强扯出一丝笑容来,说是有些担心肖家会对她下黑手,拜托梁研去查一下他家最近的动向。
其实哪里还用姜荷莲子拜托,这几日梁研连生意都没心情做了,除了查那把刀的事情外,基本上都在紧盯赵老爷子和肖永业,那俩老贼的一举一动他不要太清楚。不过,这话却不好直说,加上姜荷莲子郑重拜托了,梁研只得一口应了下来,紧接着就和她们告辞,说是要赶紧回去找人搞调查。
顺利打发走了梁研后,姜荷莲子呆坐片刻后,便把汪掌柜父子请了过来。
“刚刚我听外面的客人说,如今衙门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找苗佑仁,县里他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据说连地皮都被掀开了。这苗家真有这么大的势力,连官府都能够请得动,办起事来还那么卖力?”姜荷莲子和汪氏父子俩扯了一会儿闲篇,便很自然地聊起来眼下静海最热门的话题来。
“苗家自然是请不动的,官府肯这么卖力,主要还是看在苗家姻亲温家的面子上。”汪掌柜答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很快就不只是衙门里的人在找了,整个静海的人怕是都要开始找了!就在刚刚,苗家发出话来,如果能够帮他家找到苗佑仁,就给一千两做赏金;就算不能直接找出人来,只要提供些有用的线索,也重重有赏。有些消息灵通心眼活络的,已经闻风而动了。”汪琦补充道。
“是吗?话说这苗佑仁到底长什么样啊?说不定我在路上就碰上了呢,那一千两银子就巧了我了。”赵四娘戏言道。
“长啥样啊?这可怎么说呢?”汪掌柜摸了摸胡须,皱眉道:“又黄又瘦,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学好的。”
汪琦好笑道:“爹,你说的这种人,三文钱一晚的大通铺里一抓一大把!真照你所说的,四娘只不定能找出十个八个苗佑仁来呢!这苗佑仁呀,黄瘦下来是近一年来的事儿,之前瞧着倒很是白净俊秀,一点儿不比梁家小哥差。其实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五官还是很端正的。”
赵四娘被逗乐了,暗自吐槽道,得!汪小掌柜你所说这种的长相辨识度也没高到哪儿去,不说一抓一大把吧,人群里总能找出一两个来。唉,也是说了等于没说。
“这个苗佑仁,惊动了这么多人来找,却始终没有下落,谁知他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呢!若真那样,他肯定把相貌隐藏了起来,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多大用处。不过相貌可以伪装,身量却很难骗人。汪叔叔,你能说说苗佑仁大概有多高吗?”姜荷莲子问道。
赵四娘奇怪地看了姜荷莲子一眼,有些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错,最初是她说想要知道苗佑仁的长相,可那不过是顺嘴一提罢了,谁还真指望去赚那一千两的赏银呀?老实说,不是她咒苗佑仁去死,而是他那么大一个人了,早已过了被拐卖的最佳时机,又是个男的,不存在被人卖去山沟里做老婆的可能性。这都失联快一个月了,按她多年看新闻的经验来判断,这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谁知道被人丢去哪儿了。找他,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这个道理自己都懂,没道理见识颇丰的姜荷莲子想不到呀?而且她和苗家梁子不小,赚谁的钱也不可能去赚他家的钱,怎么就这么关心起苗佑仁的身量来了呢?难道是因为她前世今生都被苗佑仁坑过,就想深入了解一下这货?
汪琦见姜荷莲子好像有点认了真,便收起玩笑,认真答道:“苗佑仁在男子中算是长得高的,就比梁家小哥略矮一点。对了,他虽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可我听说他自幼就被家里逼着习武,大本事可能没学到,强身健体却是有的。总的来说,他瘦归瘦,还是挺结实的,那体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撂倒的。”
姜荷莲子微微垂眸,掩饰住心中的震惊,故作轻松道:“哦,如此说来,苗佑仁的身体特征还是挺明显的,加上苗家给出的赏金那么丰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让人给找出来呢!”
汪掌柜有不少观点和赵四娘一致,生怕姜荷莲子真动了加入寻人大军的念头,最后白忙活一场,忙劝道:“想那苗佑仁作恶多端,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不过是仗着家中势力,才没人敢明着找他算账,其实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恨死了他。这一回啊,他十有八九是碰上了来寻仇的,多半已经身遭不测了。唉,要藏一个大活人不易,可若是死人那就易办多了,要找出来,谈何容易。那一千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姜荷莲子很听劝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听说有一千两赏银,我是有些动心。可一来,正如汪爷爷您所说的,难度太大,二来呢,咱家也在忙着找人,实在是分身乏术,没那精力,找苗佑仁一事只能作罢了。”
汪掌柜奇道:“你家要找啥人呀?”这节骨眼儿上,只听说你家在忙着救人呐。
“就是我二叔的那个妾室郑氏呀!您也知道,我二叔人没了,大郎的腿瘸了,前途尽毁,二郎身陷牢狱,能不能够顺利出来还很难说,一时间二房就没有能够撑得起来的男丁了。虽说往日里多有摩擦,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咱们终归是一家人,看得怪不落忍,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郑氏肚子里的孩子身上。都说她怀的是男孩,要真是那样,也算是对九泉之下的我二叔的慰藉了。”姜荷莲子道。
赵四娘诧异极了,难不成阿荷今天吃错药了,要不怎么会满嘴跑火车呀?
明明前几日听说,赵永年死后没多久,乔氏还爬不起身呢,就拍着床板扬言要把郑氏这个丧门星提脚卖了。郑氏可能是害怕了,连夜就挺着个大肚子带着闺女走路了。她爹得知后,直说要把人找回来,不能让他哥的骨肉流落在外。当时阿荷是怎么说来着的?好像是说“先办正事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说得好听,其实阿荷深恨前世郑氏没少给她们母女暗地里使绊子,一点儿都没有把那毒妇找回来的想法。可这会儿,阿荷声情并茂地说期望把郑氏找回来,还说已经开始着手找人了,这、这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