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臣走了，倪佳人像是失去了力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想再动弹。
傅司臣大力地甩上车门，力道大得像是要将玻璃窗震碎，闭上双眸，结实的胸膛终于忍不住剧烈地起伏。
她说他恨她？
是，他恨。
可恨有什么用？恨了，就能不爱了吗？
明知道她叫自己回来的目的，他还是回来了。
只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敢去猜结局。
再睁开眼，挡风玻璃外，是一片灿烂的星空。城郊的夜，没有城市里的灯红酒绿，星星要繁华得多，整个黑夜，只靠着那一轮要圆未圆的月照亮。
那轮月，很像多年前她送给自己的东西。
傅司臣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捏在手里，端详了许久。
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硬币。表面的花纹，已经有些被磨平了，只能从大小依稀可以辨认，是一枚一块的硬币。
他记得，那个人送她的时候曾说，在遇到不能抉择的问题时，抛硬币是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因为硬币能帮你决定什么，而是因为在硬币抛出的那一刻，答案便会出现在心里。
若是当时他选择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相信眼前的那一幕呢？
他们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可这枚硬币，终究，没有帮他做出对的选择。
反手将硬币收入兜里，傅司臣再望了一眼这片熟悉的夜空，驱车离开了城郊别墅。
夜很长，长到足以让无法入眠的人回忆了一整个青春年华。
回忆，终究是回忆。
现实，会如约而至。
好在那一晚之后，傅司臣并未撤销与倪氏集团的合作。得知倪氏与浮石集团合作后，不少公司都抛来了橄榄枝，倪氏正缓缓地走上正轨。
可浮石集团对苏氏医院的打压力度并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再施压。
倪佳人听闻苏母和傅母前两天一同去欧洲旅游了，便知道，这件事或许在私下已经缓和了。
或者，两家根本没把这当事儿。
她也知道，这不是她的功劳。
“佳人，想什么呢？”
楚晴叫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回应，摇了摇她的身子，倪佳人才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我说你啊，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你这个小脑袋想那么多会炸掉的！”
楚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刚才说啊，有位熟识的房地产老总，要新开发一个楼盘，想找一位建筑设计师，他有意于你，想问你愿不愿意接。”
建筑设计师，是倪佳人曾经的梦想。
为了倪氏，她不得不放弃梦想，来管理这庞大的集团，幸好，她每天接触的，也有许多和建筑设计有关的。
只是，她只能看着别人为设计忙碌。
而自己呢？
倪佳人没有思考便拒绝了，“算了，你找公司其他人吧，最好是你合作得来的人。既然老总找了你，精装部分的室内设计肯定交给你了吧？”
“恩，他是有这个意思。”
楚晴粗略地回答，转而又有些惋惜地劝道，“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个机会，很难得……”
“晴晴，算了吧。你知道的，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掉我的梦想。我害怕自己再提笔，就会抛弃整间公司。”
“可倪叔叔宁愿你抛弃公司，不是吗？”
“那是他和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啊，我怎么能说放就放了。”倪佳人苦笑着，那一抹弧度中，又有一丝怀念。
曾经她还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用已逝的人捆绑自己一辈子。
她无牵无挂，明明已经可以放手一搏了，可越到这时候，她越明白，这些东西，比如倪氏，她是舍不得放手的。
“别把自己肩上的担子扛得太重了，佳人，你还小。”楚晴眼角酸涩。
倪佳人才25岁，一般人才刚毕业不久，还在职场中徘徊，而她，已经扛起了一家如此大的集团。
“恩，我知道，放心吧。”
楚晴哪里放心得下。
她没有跟她一起经历过那段美好的岁月，却陪她度过了最难熬的五年，她知道她过得如何，她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知道她的爱与恨，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
就是这股倔强，也是她最担心的。
她太倔了，认定的事情就一条道走到黑，到死都不回头。
比如，那个她一直不解释的误会。
楚晴搅乱了她的思绪，倪佳人终于缓过神来，就扒了两口饭，没有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楚晴一边拿手机刷着微博，一边等她吃完。
眸光倏尔扫过一些字眼，她微微抬眸看了倪佳人一眼，点了进去。
一张特写照片映入眼帘……傅司臣和当红女星孙梦琪并肩而立，傅司臣还是原本的冷脸，眸色没那么锐利了，而孙梦琪亲昵地挽着他的臂弯，脸上笑容甜腻，还藏着一抹娇羞。
发表的内容赫然写着：
浮石集团总裁傅司臣与当红女星孙梦琪共同出席百花电影节，女方娇态百出，疑似好事将近。
倪佳人察觉她的神色，抬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
楚晴收了手机，转而问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该回办公室了，我还堆了几个设计图没画呢。”
别人不了解楚晴就罢了，倪佳人可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一眼就看破了她在掩藏某件事情，每一次，她要撒谎或者隐藏什么，都会下意识地说一句“没什么”，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
倪佳人歪着头，伸出了手，示意她交出手机，“说罢，瞒着我什么事？”
“真的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设计图没画完……”
“快说！”
楚晴抿了抿唇，长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毕竟，都上了热搜了，想瞒着她也不可能。
她掏出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那幅图上。
倪佳人一眼便看到了，高清大图，一对璧人刺痛了她的眼睛，却故作淡然地将手机还给了楚晴，像是从未看见过这张图一样，“走吧，你不是还有设计图没画吗？一会儿我还得去一趟浮石，听说形象代言人要过来量尺寸。”
楚晴也权当没有发生过，却知道倪佳人心底该有多难过。
只觉得傅司臣简直就是个渣男，放着家里妻子不管，成天守着一个植物人，还在外沾花惹草。
服装的尺寸需要设计师亲自把握，原本应该代言人直接来倪氏的，可这位代言人似乎有些挑剔，嫌弃倪氏的休息室太小，倪佳人只好跟浮石的负责人协调，将地点改在了浮石集团。
倪佳人和设计师来到浮石，她的心总会忍不住躁动。
自从那日之后，傅司臣又有好久没有回过城郊别墅。刚才的那张照片，是她这几日第一次见他，还隔着冰冷的机器，跨越了时间和空间。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跨进浮石集团的时候，就碰到了傅司臣。
只是，他的身边，如图所说一般，站了另外一个人，还挽着他的臂弯。
孙梦琪穿了一身白色衣裙，裙摆处，各色的蝴蝶点缀着，脚下一双银色的高跟鞋，明艳动人。站在傅司臣身边，恰好到他眼角的位置，如此相配。
倪佳人比孙梦琪矮一些，穿一双平常的高跟鞋，也只能到他的肩膀。
“这位……就是倪氏的负责人和设计师吧？”孙梦琪优雅地开口，有着一线女星那般的从容和淡定，她伸出了手，“你们好，我是这次服装的代言人，孙梦琪。”
“倪佳人。”
倪佳人淡然地握了手，克制着想立即缩回手的心情。
设计师一秒化身迷妹，“孙小姐，一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
“好啊，没问题。”
傅司臣站在一侧，一直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在倪佳人身上停留。
浮石集团的人领着一行人到准备的休息室，一路上都有人在打趣，“傅总昨晚和孙小姐走红毯的照片可红遍了网络了，都说你们很配呢。”
“是啊，不知道二位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好事将近了啊？”
“两位老总尽开我玩笑，我哪儿配的上傅总啊。”孙梦琪嫣然一笑，脸上略有羞意，虽是否认，却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哎哟，孙小姐貌美如花，现在事业又发展迅速，追求的人必定是络绎不绝啊。”
几名老总一起笑了，倪佳人跟在身边也只好笑笑。
到了休息室，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了四个人……
傅司臣，倪佳人，孙梦琪和设计师。
孙梦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傅司臣，“傅总，昨晚我落在你那里的丝巾，不知道可有帮我带来？”
一语激起千层浪。
倪佳人诧异地目光扫向傅司臣，心脏受到了猛烈地重击。
她记得那条丝巾，昨晚的电影节，丝巾作为孙梦琪服装的一部分，系在她的腰间。
什么情况，才能将腰间的丝带落在男士那里？
除非，宽衣解带……
他们……做了吗？
傅司臣脸色未变，点了点头，“在我车里，我让助理给你拿来。”
“那就……麻烦傅总了。不过，我不介意亲自去取。”
她暧昧地抛了个媚眼，意思不言而喻。
傅司臣面无表情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倪佳人沉默不语，心里闷得难受，而设计师嘴里都能塞下一整颗鸡蛋了，刚才还说没关系的两人，一进门就打情骂俏上了？
“孙小姐，难不成……您和傅总，真的好事将近了？”
孙梦琪褪下高跟鞋，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张开了双臂，闭上了双眸，一副傲人的姿态，语气高傲地说，“快点儿量吧，别以为一个设计师就能随便打听我们的隐私。”
刚才谦恭且优雅的形象，瞬间不复存在。
设计师一愣，竟忘记了动作。
倪佳人推了推她，“还愣着干嘛？快去给孙小姐量尺寸。”
“哦。”设计师这才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量尺、本子和笔。
闻言，孙梦琪睁开了眸子，看向倪佳人，“倪小姐，不会是倪氏集团哪位的亲戚吧？看上去年纪轻轻就是负责人。”
“长得也不错，怎么不进娱乐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