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扬眸光深邃。
他定力果然是变了,以前别说听完这些,只听那个名字从她口中提起都不能忍,现在居然能听完那么多话了。
不简单。
抬起手,抚着她光滑的小脸,他淡淡地轻轻来回口气,眸中情绪复杂不定,探身下去亲了亲,沉声缓缓问:“你确定,对他就只是这样而已了?”
沐染近距离地看了这个男人的俊颜一眼,恍惚中险些沦陷,有一种被轻轻推到悬崖边再无退路的感觉,而他是她唯一能抓到的东西,她不安地轻轻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扣的丝毫无法动弹,在漫天漫地他的气息的,她仔细地想了一下关于她的和楚君逸,虽然会莫名觉得那样悲伤,但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了,沁着薄汗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僵了好一会。
好一会,在她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低下俊颜,吻上她。
所有的情绪都好像一下子有了出口一般,沐染的小手有些委屈地从他大掌中挣脱出来,紧紧缠上了他的腰。
他不抗拒,只是将她纤小的身子紧紧锢住在怀里,深深吻着她的舌尖,一下下用着力安慰她。
飞机上的火热气氛,就这样弥漫开来。
许久许久之后,缠吻停止,两个人的安全带都纠缠到了一起,停下的时候她的头发乱了,空姐已经从机舱里走出来,开始示范缓解疲劳的健身操怎么做了。
小东西脸颊还是透红的,恍惚间也不知怎么了,哑声问:“楚君扬,你有一天也会联姻的,是不是?”
这是她在楚君逸上联想到的,唯一的事。
楚君扬抚着靠在自己怀里人儿的小脑袋,闷哼了一声,沉声缓缓问:“你从哪里知道?”
小东西脸色很白,好在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她故作并不在意:“你以前说过……”
“家族联姻,是因为有利可图,豪门子弟只要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婚姻大事就一般不能随便自己定论做主。可你知道,楚家要扶植的人是谁,想要的继承人是谁,这也就是为什么君逸会被束缚得那样紧,连死都没得自由。”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头顶,谁也看不到他眼底的波澜。
“我不一样,染染。”
“这世上目前指望我继承家业和做成什么事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我的婚姻在楚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没人在乎,也恨不得这种婚姻大事最好就认我自己糟卤。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牺牲婚姻去做什么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自己甘愿。没有谁逼我,懂么?”
这样的话,说了,比不说还要疼痛,还要不堪。
沐染后悔问了。
她干嘛要问这个。
纤小的身子紧紧钻进他怀里面,把自己埋起来,深呼吸,什么都不再想。
他心里的那块坚石的动摇,别人看不见,他自己心里看得见。
手轻轻拨着她柔软的发丝,他薄唇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黯哑的嗓音道:“你对未来婚姻的希冀是什么样,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岁月悠长,在三万公尺的高空,他曾这样对她讲。
她摇头。
她埋在他颈窝里说:“我没有什么希冀。楚君扬。”
实际上每个人,在遇到那个对的人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希冀,因为还不知道跟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会有多美好,所以如果那个人不出现,那种生活又怎么会来?
是么?
楚君扬脸色微沉,凝视着机舱之外的风景。
一直凝视到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这样的沐染让他心疼起来,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哑道:“我们不想那些了,好么?宝贝,起来下……”
“南京要到了……”
从未来过的陌生城市,除了那天寒地冻的温度和临近年关的热闹感是一样的之外,与Y市没有任何的分别。
徐璟拿着那个行李包,第一回坐飞机有些惊慌失措地下来,茫然又无助地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不远处的地方站在那个健硕挺拔的身影身前的娇小人儿。
楚君扬看到了她,怀里的人儿还在叽叽喳喳地轻声说话,他低头,亲了一下侧脸叫她往后看,沐染一愣,转过身。
在完全陌生的地域里,终相见。
……
一路风尘。
徐璟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脑子里忆起的,居然还是当时最后一天离开Y市,跟这个男人见面时的场景。
肃杀、威严、一针见血、又冷血无情的楚君扬的形象,还在她心里。
“你都拿了什么?棉衣吗?那么大那么鼓,棉衣换着很麻烦的,小心一些不弄脏其实可以穿一个星期的……”沐染小手伸过去要拎。
徐璟尴尬,浅笑一下,说:“不是。我给你们带了点特产,给朔朔也尝尝,好久没吃到了。”
沐染一愣,下意识地瞄了前面的人一眼。
特产吗?
也是给那个人带的?
母亲对他的感觉和心情,依旧还是畏惧吗?
那接下来的几天可要怎么相处!
还在想,前面那个人竟然就已经嗓音低沉地跟司机开始聊起了了天,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从的士司机的嘴里了解就够了,楚君扬交际力很强,那司机跟他聊的很起劲很投缘。
这下,后座上本来尴尬的气氛,一下就被冲散。
沐染笑眯眯的,兴奋的心情一直不减,拿过自己的小包来给徐璟拿买给她的围巾,轻轻圈在她脖子里。
徐璟慢慢也放开了。
总算,一个错身之后轻轻抓住了女儿的手,虽然这么老了,两个成年人之间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有点别扭,可她还是抓着就不松了,一得空,就低声轻轻问:“这几个月过得可还好?工作怎么样?吃穿呢?”
沐染坐直了给她看:“胖了三斤。虽然看不出,但真的胖了!”
“三斤胖什么胖?”徐璟数落着,笑里藏殇,攥紧她微微冰凉的手,嗓音更低,“其他的呢?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委屈。
沐染大概能才想到母亲说的是什么。
想了想,抿嘴一笑,摇摇头。
等到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前面的司机吹牛吹得声音更大,沐染的小手才覆过去轻轻盖住她的手,诚恳地小声轻轻说:“妈。我真的没有受委屈。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别人的,我不需要委曲求全什么,真的,你不信去看我现在的银行卡,还是穷光蛋一个。”
“所以我要去哪儿受委屈啊,没有人可以委屈到我。”
徐璟听了,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看前面,愈发觉得,心惊肉跳了。
分军区总院。
远远的出来了两个人。
整个总院的位置偏僻而荒凉,这一段路却修葺得很是威风。沐朔瘦高的个子,年轻精致的脸上写着几分桀骜不驯,军装歪穿着跟着一个人走出来,一副恭敬又有点挑衅的样子,那人不知是谁。
看着也还年轻,但已然成熟、沉稳,肩上的军章透出的军衔意义很是吓人。
徐璟一见沐朔就又急又气地哭了,上前,一边捶着他一边抱住了他。
沐朔尴尬地扯扯嘴角,看了一眼出落得愈发脱俗的沐染,更尴尬地叫了声:“姐!”
沐染旁边的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威严的气场很不容忽略,让沐朔畏惧地看了好几眼。
沐染跟他之间是有点代沟的,点了点头,清澈的水眸带着关心在他身上打转。
而身旁的男人看着他们一家团聚,眸色微微深邃复杂,直到看见另个人走上来,眸光才微微一亮,两人相视淡笑,彼此拳心捶了一下,接着猛然握住手掌,肩膀靠过来撞了一下!
楚君扬退开来,看了一眼这个已有七八年未见的老友,沉声低哑道:“好久不见!”
沐染见了,却只讶异到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他在这里也有熟人的。
那人笑容明朗,看了一眼她,说:“所以你就是沐小姐?沐朔的姐姐?”
当初她应该是跟这个人通过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用艰涩却倔强的声音说,您好,我是沐朔的姐姐。
小东西站在那里,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看他,又艰难抬眸看看楚君扬,明显对当初那件事还无法释怀,那人便对着楚君扬笑谈:“完了,这是我惹事惹大了,救不了场了?早知我就不出来,是不是就没这么一出了?”
楚君扬摇了摇头。
“是还在气我……没原谅。”
那人脸色一僵,尴尬笑道:“姑娘,这事其实怪我,是我当时心狠没松口……”
楚君扬已经不等他解释完,主动朝那小东西走过去了。
“她不原谅我的地方还很多,你说是没用的。”他轻轻抱过沐染来,顺着她被风吹乱的柔软发丝,贴了贴她的小脸,道,“是要在这里寒暄还是去别的地方?风大,觉得有点干么?”
沐染心脏跳的很快也很乱,小手扒住他的手掌,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来这里我都会忘了你不是个好人。”
“再好一点就连得到你的机会都没有,剩下的好又会有什么用?”搂紧她的腰与她完全贴合,他盯着她说了一句,哑声又问,“你是要在这里?还是我们回酒店再慢慢谈?”
这场景,不仅仅是震慑了那个所谓楚君扬多年的“好友”,也震慑了,那边久别重逢的一对母子。
小东西最终还是被折磨得红了脸,脑子里一片昏沉。
好半晌她才红透着脸,吐出一句好不容易不再由自己意念决定的话来:“……我去问问我妈妈。”
去附近酒店安顿后,沐朔禁不住频频望着对面的那个房间,蹙眉,回头问徐璟:“那个就是我姐的金主?”
徐璟脸色微微便。
看他一眼,说:“你少说这种话。尤其人前的时候。你上回的事能安全过关平安无事,别忘了是多亏了人家。”
“当我傻呢?”沐朔却骤然冷笑着打断她,眼底透出一丝猩红的阴狠来,“没那个人我难道还能遭遇那些事不成?妈,这些事连我都看明白了,您还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徐璟叠衣服的手停下来,都有些发抖,脸色苍白地冷笑:“你明白?你明白那既然知道他权势勾搭脾气够不好,跟你们政委都是那么亲密的朋友,你还敢惹他?”
“我惹他是因为他对我姐宠得上天入地的,你看不出来?”沐朔一语道破天机,“哪个玩儿女人的男人是那么玩儿的?妈你没见过世面……”
“你给我闭嘴……”这是在拿什么话在说他姐姐呢!!
徐璟差一点被这句话给气疯,眼眶都瞬间红了。
门声,却被淡淡敲响了。
母子俩都颤了一下,眼神和脸色不定地看向门口,是楚君扬在那里敲了两下门。
“这边的房间收拾好了么?”他磁性魅惑的嗓音缓声问着,走进来看了一眼,凝着徐璟,道,“她不确定你要睡哪个床,你可以过去看一下,她也好放自己的东西。”
徐璟懵了。
“什么?”
“我说,你们的房间。”他沉声重复了一句。
徐璟这下才反应过来。
他是说,她和沐染一起住的那间很大很大的双人套房。
可徐璟懵就在于,订那么大的套房的时候,她可不知道,那是给她们母女两个人住的。
这一次她再次仔细又震惊地看了楚君扬一眼,再次清晰地感觉到,又什么事是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