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公子请萋萋跟随在东方秀身旁，并不是因为他十分喜欢萋萋。
而是有个另外的理由。
这理由听上去似乎还有点情谊深厚。
东方府中有个兰姨，打小就带着小公子。
跟小公子的感情十分深厚。
大约，有那么一点像是母子。
这个兰姨每每听到戚霜的名字，总要眼神亮三分。
对于戚霜的事情，也特别上心。
小公子来了军营几次，兰姨总要将前前后后的经过问的彻底。
就算是听完，也还意犹未尽。
小公子聪慧过人，看出兰姨对戚霜的不一样。
所以才会建议她跟去东方府，跟在东方秀的身旁。
不是为了他能时刻见着萋萋，却是为了兰姨能时时看见戚霜。
夜色朦胧。
练武场上根本没人。
远远地，大头鱼和书生正等着他们二人说话完毕，好一起回去火头营。
她傻兮兮地看着夜色中的小公子。
有那么一刻，忽然想到了当初潇阳城的点点滴滴。
小公子又问了一次：“你倒是答不答应啊？”
她愣了愣，眨眨眼，微微一笑：“好啊。”
小公子欢呼一声，一溜烟跑了。
跑出去很远，又回头叮嘱：“戚霜，你可不要哄骗我。我知道你哄骗人的本事是很厉害的。”
她苦涩一笑，忘了回答。
没过几日，听说国师并未惩治小公子，却又送给了小公子一块玉佩。
这一回，玉佩质量鲜明，一看就是绝世好货。
不管是谁，只要看过一眼，便能分辨出。
大约，也杜绝了藏毒的可能。
小公子无可奈何地戴在腰上，不敢再胡乱找借口。
心情却是很不好的。
他已多日不来军营。
萋萋再也坐不住。
当即自请往东方秀身旁，做一名亲兵。
书生问她：“你不是说……只是想要躲一躲吗？怎么却主动往将军跟前凑。”
东方秀拥有多重身份，又是城主，又是将军。
时常穿梭在大夏国中。
做他的亲兵，不必想也知道危险加重，且事情纷杂。
萋萋转头看着他：“小公子希望时时看见我。”
书生目光淡淡：“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看重小公子，不过……你若是要去，也带上我吧。”
自从来到军营，两个人一直住一间房，方便隐藏萋萋的身份。
若是她贸然前去做亲兵，指不定会被别人戳穿了女人的身份。
军营不招收女人。
一旦查出，罪无可恕。
她眨眨眼：“好。”
自荐书送上去，不知道东方秀作何感想。
军营中，自请当亲兵的人也不是没有。
相反，每年都会固定挑选。
这些亲兵，要么是心腹亲信，要么是家族亲戚，要么就是具有特殊的技能，且忠心耿耿之人。
实话说，符合这几条要求的人，很多。
不过，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就这么自请去当亲兵的人，那是基本没戏。
没有任何一个将军，会在身边放置一个陌生的蠢笨新手。
这等于找死。
足足等了七八日，眼看六月近了。
东方秀那里才有了回音。
同批自请做亲兵的士兵竟有十九人。
他准备亲自考核一番。
选出其中的七人，组成一个小分队。
萋萋和书生的名字赫然选拔名册中。
考核的日期就定在六月初二。
时间很快就到了。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不过，考核亲兵的消息一传出，仍有许多人都特意跑到练武场观看。
想要看看这几个自认为牛气冲天的士兵，到底有几把刷子。
十九个人站在一起。
东方秀站在最前头。
不过说了些场面话，就开出了骑马射箭对阵的要求。
十九个人轮番骑马射箭对阵。
十八般武艺样样使出。
选出最适合之人。
萋萋目光如炬地站在练武场上，并不惧怕。
书生却有点忐忑。
可惜没办法，条件开出来，想要成为亲兵，只能参加考核。
书生一鼓作气，跟着萋萋加入了比赛。
就这么连闯几关，竟然就淘汰下去九个人。
只剩十人。
练武场上一片叫好声。
士兵们都建议东方秀留下这十人。
原本，一个小分队就是十人的配置。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只挑选七人。
可惜，看东方秀的意思。
却只肯留下七人，也不肯解释。
十个人，都开始忐忑惴惴起来。
书生能走到这里，已然对自己很是满意。
此刻他额头上滚下汗珠，咬牙坚持。
希望能入选。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为了萋萋。
萋萋很感动，低声道：“一会儿我故意输给你，先让你胜出。我再去打败其他人。”
这是个好办法。
不过，谁能保证她一定有机会再战一人？
眼看十个人剑拔弩张，准备狠狠杀一场。
小公子却从练武场树荫那头跳了出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几人，扬声道：“最后一关，射箭能射过本公子的，就被义父录取了。”
夏泽曾给他自由出入军营的权利。
又曾叮嘱他，看谁不顺眼便杀了谁。
这会儿，他跳出来要跟众人比赛。
谁敢忤逆他的意思？
虽然，军营这么大，****一个小毛孩子鸟事。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
午后的练武场，闷得像是要下雨。
小公子穿着薄薄的短打衣裳，露出白嫩嫩的小胳膊。
十个人盯着他，不敢大意。
果然，他接连射了十靶。
十靶正中靶心。
虽然，他的射程跟大家不一样。
众人是百步距离，他只五十步距离。
但，以他年龄和臂力，能达到此种境界已是万分难得。
如此一比，十个人几乎是不可能成为亲兵了。
没人能胜过他。
小公子笑嘻嘻回头：“该你们了？”
萋萋目光一闪，看着小公子的笑意飞扬的脸，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公子会意的看着她，朝她飞个媚眼，一副“我的心思你明白”的意思。
她是明白。
可，说好的藏拙呢？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在这军营里受人瞩目。
想当初，若不是小公子一力提拔，她现在还藏在火头营切菜。
而今被人注意到，已非她所愿意。
她没动。
小公子眼中闪过失望。
然而，这失望也不过是一闪而逝。
就退回到了东方秀身旁。
东方秀道：“开始射箭吧。”
冷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意料的平和。
大概，他早知道这些人不可能射过小公子。
如此，也就不愿意再选亲兵。
十个人不必再对打，只需要射过小公子就行了。
但，众人面面相觑，约摸已知道了结局。
很快，有人不肯服软，走上前去，拉弓上箭，一手脱出。
羽箭脱出，有人中了九靶。
有人中了七八靶。
有人一半也未射中。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愈发不敢上前。
萋萋还是没动。
站在她身旁的书生吐出一口气，抬起右脚，准备上前。
“我来。”
他还没踏出一步，身旁一人先出声。
萋萋转头看去，这人面生的很，并不知道隶属于哪支队伍。
他几步走到前头，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速度很快，所费时辰只当前头几人的五分之一。
不过，却正中靶心。
一箭，就让人刮目相看。
萋萋蹙起眉，看着他连射十次，十次皆中靶心。
与小公子不相上下。
是个人才。
众人一时惊呼，哎呀赞叹一声。
齐齐转头看东方秀。
东方秀站起身：“很好。”
他招招手，指挥这人站在他身后，算是选中了一人。
七个名额还剩下六个。
其余人脸色变换。
萋萋的目光却并不在东方秀身后停留，而是注视着小公子。
小公子也正看着她。
示意她快点上前，早点射中靶心。
她摇摇头。
小公子立时拉下脸，满面委屈状。
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本就生得娇憨可爱，乍然显出委屈模样，让她的心忍不住柔软。
她低下头，想起了当日生下孩子的种种，不由得再次抬起头来。
来到军营，本就不单单是为了保命。
其实还有暗中的打算。
能够跟在东方秀身旁，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在心头暗叹一声，走了上去。
小公子的脸，霎那间云开雾散，欢喜万分。
便是东方秀，似乎也微微变了变脸色。
东方秀一定知道小公子跟她的约定。
她倒也不惧怕，站在白线外，瞄了一眼百步之外的箭靶，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一箭正中靶心。
立时引来人人侧目。
没人能想到，火头营的小队长竟也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小公子欢呼一声。
她面色不改，再次弯弓搭箭，
又是一个正中靶心。
别说小公子，一起来选亲兵的人，都跟着惊叹一声。
这大概有方才那人的风范。
她不再理会众人，全神贯注地接二连三弯弓搭箭，次次皆中靶心。
果然是十靶。
又一个十靶。
小公子欢呼大叫，高兴道：“戚霜，好样的。”
东方秀站起身，例行公事一般开口：“很好，你被选中了。”
她微微躬身，算是谢过，走到了东方秀身后。
此后众人再无人能连中十靶。
说好的选出七人，最后却只选出了2人。
书生站在十几个人中看过来，欲言又止。
她目光一闪，还没开口。
小公子先道：“那个书生……就你吧。”
十七人皆颜色变换，有人高声道：“书生又不能射出十靶，怎么能被选中，这不公平。”
小公子昂着脑袋：“你难道不知道吗？义父没空领我玩的时候，也需要能写策论的师傅。”
十七个人皆低下了头，满脸郁闷。
只有书生，笑着开口：“愿为小公子效劳。”
书生的功夫不好，众所周知。
可他肚子里的墨水，这军营中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算是被特殊选中的人才。
东方秀没出声。
基本应允。
练武场上选亲兵的消息传出去时，萋萋和书生已经跟着东方秀自由出入军营。
她在火头营是小队长，跟着东方秀却只是个普通的兵。
当然，小公子的确是可以经常见着她了。
包括那个兰姨。
兰姨名叫什么，东方府中几乎没人知晓。
只知道她叫兰姑娘，小公子叫她兰姨。
她是东方府中的一等婢女。
第一次见到兰姨，是萋萋成为亲兵的第四日。
那是六月六。
小公子三岁生辰。
东方府中没请客人。
只有小公子和东方秀，以及兰姨。
亲兵们都被遣退在二门外。
萋萋本来也在二门外的，但东方秀似乎忘了什么东西，让她即刻去书房取来送进去。
她只好去取。
到了书房才看见，只是一只小巧的锦盒。
或许是生辰礼物。
她目光一闪，想起这么几日费力雕刻的那支小木笄，忽然有点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