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启动。
车窗撩开,鹿缇莹还是又从小窗口里看向他。
卫南枫微笑着朝她挥手,千言万语,千万不舍,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给她安心的笑容。
他的爱从来都是如此,只讲付出不求回报。
卫南枫目送马车走上官道远去,久久还站在原地,直到车子远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怀中似乎还有刚才与她拥抱留下的气息,可抬眼看去,人已远得看不见。
但他最不怕的就是等待,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回来了,但他坚信,只要活着,只要坚持,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宫中,早朝结束后,顾正已故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因为想着卫偈可能会找自己问关于鹿缇莹的事。可等了一会儿居然也没有人来。只有转身离开了。
却不知卫偈还在因为那日鹿缇莹的决绝而生气,连提也不想跟人提她。爱得越深,总是伤得越深。
御书房,卫偈一回来,皇太后身边的宫人就来了,说是皇太后有急事想见他。
卫偈也没心思看奏折,于是让人备了马车赶去皇太后寝宫。
长寿宫。
卫偈给皇太后行了礼,母子俩说了几句客套话。
皇太后开口道:“哀家听说彩云宫那名女子生子难产去了,是真的吗?”
“还有人敢骗太后吗。”卫偈却反问道。
皇太后淡淡地笑笑:“可哀家听说人虽去了,孩子却活下来了,而且还是个皇子。也不知现在孩子在何处呢?”
卫偈看向她:“太后到底想说什么?”
“哀家自然是想看看孙儿,那可是皇儿你的骨血,是皇族的血脉啊。”皇太后一脸亲奶奶的样子道,“当然,哀家也琢磨着,既然孩子的亲娘去了,那总要找个人抚养长大吧。依哀家看,皇后和贵妃都是不错的人选,将孩子托付给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人,无论是对皇儿你的皇位,还是对皇朝未来的社稷,都是个不错的选择。皇儿以为呢?”
卫偈无奈地叹口气:“孩子昨日就被鹿缇莹抱出宫了,鹿芸双一死,她悲痛欲绝,如今也就指着这孩子活了。”
“她把孩子抱走了?她凭什么把孩子抱走?那是我们卫家的血脉,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要抱走?”皇太后立即怒道。
卫偈严肃地看着她:“母后,您也是女人,能不能别说这样的话。朕从来没有喜欢过鹿芸双,让她怀上孩子也是个意外。鹿芸双是鹿州的州长,是她们鹿州先祖的唯一血脉,她如今死了,但鹿州不能从此没有州长吧。鹿缇莹身为鹿州骠骑大将军,当然要由她抚养这孩子。”
“皇儿!”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帮那鹿州女人说话。以前你事事偏向她哀家也都算了,可现在这孩子是我们卫家的血脉,是哀家的亲孙子,怎么能让他人抱走?这让天下人知道了还成何体统?”
卫偈也生气地看着她:“孩子已经抱走了,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太后若是非要个孙子给皇后和贵妃,朕再让人给您生一个不就是了。”起身道,“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望太后。”
说着就朝大门走。
“皇儿!皇儿!”太后在后面喊道。
卫偈也当没听到,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心里正烦得要死,没想到皇太后居然这会儿就想着抢孩子了,实在是……
回到万寿殿,也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卫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到榻上小憩。
迷迷糊糊中,居然梦见鹿缇莹悄悄进来准备捉弄自己。
忽然嘴角一扬叫道:“鹿缇莹!”
睁开眼睛一看,哪里有她的身影。此时也才想起来已经发生的事。
痛苦地扶额,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从鹿芸双的死里缓过来。
想了想决定明日还是问问顾正已。
翌日,早朝过后,让小跳子叫顾正已到御书房见他。
御书房。
卫偈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喊你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鹿缇莹现在怎么样了,缓过来了没?”
顾正已犹豫了一下才道:“回皇上,昨日一早,大将军就带着人回鹿州去了。”
“什么!”卫偈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她已经走了?”
“是,皇上。”
卫偈有点生气地冷笑一下才道:“她还真是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朕啊,居然这么快就跑了,怕朕不让她走吗?”
顾正已拱手:“皇上息怒,大将军之所以如此急着离开,并非因为不爱皇上,而是担心……”
“担心什么?”
为了不让孩子被抢走,顾正已也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道:“大将军担心皇太后和皇后会把孩子要回去抚养。鹿芸双已死,孩子是鹿州先祖唯一的血脉,大将军身为鹿州骠骑大将军,若是连这孩子也保不住的话,她如何面对鹿州列祖列宗和鹿州百姓。”
卫偈点点头:“朕明白了。”
重新坐下笑了笑又道:“鹿缇莹还真是厉害啊,朕还以为她当时除了难过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层都已经想到了。唉,看来朕还是小看了她啊。”看向顾正已,“你说,女人这么聪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正已想了想拱手道:“自古形容那些优秀女子的词都是好词,那自然也是说明女子聪明是好事的。”
卫偈冷冷一笑道:“朕怎么不觉得呢。女人太聪明了,男人也被玩弄在了鼓掌之中。身在梦中时觉得美好,梦醒后才知自己有多傻,这种感觉实在叫人心痛。”
听着他这万念俱灰的语气,顾正已也是心里暗暗叹气。
不过想着这样也好,横竖鹿缇莹肯定是不想再来皇宫了,而卫偈也该勤于朝政,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两人就到此为止,相互保留着对彼此美好的回忆,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长寿宫,杜香婵当晚就来问皇太后孩子的事。
的确是她主动提出抚养鹿芸双的孩子的。不过皇太后考虑到贵妃关玉玚也没有孩子,所以还在犹豫给她们之中的谁抚养。
却没想到居然已经被鹿缇莹抱走了,而且已经离开了皇宫,如此快的速度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让皇太后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什么?那女人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京城?”杜香婵也惊讶地道。
她自然也知道鹿缇莹离开了皇宫的事,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已经离开了京城。速度实在是令人惊讶。
原本还想着就算她离开了皇宫也还来得及要回孩子,却没想到她竟然跑得这么快。
皇太后叹口气:“唉,哀家今日也好好想了想,皇上的话也有些道理。那孩子虽然是皇上的骨肉,可毕竟还是有一半鹿州人的血脉。鹿州人如此狡猾阴险,若把这孩子留在宫中,指不定日后又会翻起什么波浪。既然走了那就让他们走吧。哀家是再也不想见到跟鹿州有关的人了。”
“太后所言极是。”杜香婵赶紧道。
心里却立即盘算了一步好棋。
夕阳下的官道上,坐在马车里的鹿缇莹掐指数着日子。离开京城竟已有五日了。
靠在车厢上看着前方杳无人烟的路,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到去年大家和卫南枫一起高高兴兴地来京城,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鹿芸双更是……
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皱的纸,鹿缇莹呆呆地看着上面鹿芸双的字。事到如今,竟然就只剩下这点纪念了。
“大将军,你在看什么?”幺娘看她对着一张纸发呆问道。
鹿缇莹转头把纸递给她:“上次芸双帮我写的避子汤的方子,我一直带在身边,想着有机会出宫的时候就抓点药吃,没想到这却成了她唯一留下的笔墨。”
幺娘接过方子看。
看着看着忽然一惊,又低头仔细看,心猛然跳起来。
不对啊,这不是当时讨论好的避子汤啊,这分明就是……绝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