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神情似乎都在此刻凝固。
潘林小心翼翼地替他稳住少女身形，楚瑾眼眸瞪大极为错愕，而苗渺则瞬间面色一变，秀丽小脸上满含焦急与担忧。
伴随蓝衣少女骤然响起的祈求声，沈羲玉将匕刃靠近祭司阿婆脖颈处的动脉——
“不要！”
少年咧开嘴，唇边泛起笑意，眼眸却极为阴冷，他缓缓道，“要么救她，要么你和她一起死。”
沈羲玉明白自己不应为黎鲤做到如此。
但当她满脸是血毫无生气的出现在他面前时。
不知怎的，他只想要她活。
祭司阿婆全然未想到沈羲玉会如此，但她却丝毫不恐惧，甚至抬眼同高了自己许多的少年对视，那双溢满沧桑的眼眸微微眯起。
面上的皱纹因为她说话而略微舒展，“一起死？”
她轻声重复一句，突然低低笑出声，一声接一声，诡异至极，“哈哈哈…”
笑完，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眼睛都不眨，“好啊。”
沈羲玉薄唇霎时微顿，他眼眸更冷几分，几乎瞬间，锐利的刀刃越发靠近老婆子的皮肤，不过轻轻一划，一道血痕瞬时浮现。
苗渺在一旁看得面色惊惶，急切地要奔到少年面前，“不要！不要伤我阿婆！”
祭司阿婆却分毫不惧，只看了蓝衣少女一眼，冷声警告，“渺渺，别过来。”
话毕，又瞥了一眼楚瑾和黎鲤所在之地，回过头看向沈羲玉，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因为她怪异的表情显得越发可怖。
她道。
“我一把年纪，本就是将死之人，可你这两个同伴却尚且年少，我和他们一起死，一换二，值当！”
沈羲玉闻言将牙咬紧，刀刃越发靠近老婆子，沉声问，“是么。”
就连一旁照看黎鲤和兔兔的潘林也忍不住神情严肃。
如今局面，过于疯狂。
这可是三条人命，竟一副儿戏的模样。
祭司阿婆表情都不曾变化，苍老的声音毫不犹豫，“当然。”
少年脸色越发冰冷，即使刀刃向前这老婆子似乎也没有反应，面对这般不怕痛，不怕死的人，他还当真不知该如何。
可他也不愿就此罢休。
沈羲玉松开桎梏住老婆子脖颈的匕刃，在苗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下，足尖一点，几乎瞬间，袭向她脖间，“你不怕。那你孙女呢！”
“她及笄不过多久罢，如今就要被你这个亲阿婆逼死了！”
老婆子不怕死，可他不信她无所在乎。
以苗渺要挟，她或许有所松动。
而祭司阿婆的神情在看见蓝衣少女被挟的瞬间紧了一瞬，这正是沈羲玉想要的。
他低笑一声，锐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将少女白皙无瑕的肌肤划出一道明显的伤来，“你舍得吗？”
楚瑾站在距离少年不远处。
他看见沈羲玉以苗渺作挟时薄唇微抿一瞬，却只是看着，始终不曾阻止。
苗渺不一定会死，可若阿姐身上的蛊毒不解，那是真的会死。
他知晓这样的想法比起苗渺对他多日的照顾太过自私自利，可人都会有私心，比起苗渺，他更不想让阿姐死。
“我这孙女太过单纯良善，才会被你们这些外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就当是个教训，老婆子我劝过了，她不听，我又能如何？”
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祭司阿婆不过瞥了一眼苗渺，就能毫不在意地说出这般冷漠的话。
就好像此前对苗渺的担心纵容都是假象。
少年殷红薄唇抿得更紧，攥着匕首的骨节发白。
而蓝衣少女却是不可置信，一双眼眸盯向祭司阿婆，眼眸中满是错愕和震惊，“阿婆！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一股刺痛从脖颈处传来，苗渺瞬间噤了声，只痛苦的轻嘶。
沈羲玉面上的笑此刻早已消逝，他一瞬不瞬地死死注视祭司老婆子，企图从她苍老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不信邪地又将匕刃靠近苗渺，泛着冷光的刀边将她本就冒血的伤口划得更深。
瞬间染红了匕刃，也染红了沈羲玉的眼。
唯独祭司阿婆，处变不惊静静地看，甚至还有闲心询问沈羲玉，“小子，记得我和你提过的苗寨传承吗？”
“若你当真杀了我孙女，或许我也能救活她。”
“可你的同伴们，却是没有活的机会了。”
两人眼眸对视，无声的对峙着，比起祭司阿婆，沈羲玉的表情更沉，眼眸更冷。
这仿若一场赌局。
两人手中都执着不同的筹码，不停猜测厮杀着，试探对方的软肋。
少年攥着匕刃的手松了一瞬，他将苗渺推向楚瑾，低声道，“我跟你走。”
他赌输了。
这老婆子对自己的孙女足够心狠，为了让他学什么传承竟是连她的性命都能不顾，可他不行。
他此前的人生都太过无趣。
若是失了黎鲤，定当又会恢复那般日复一日，世复一世的乏味生活，便当…
是他不舍她所带来的乐趣。
“按照此前说好的，我做到你想要的，你将蛊毒散去，至于你的孙女，就当为了提防你说话不算话而留下罢。”
“可以。”祭司阿婆瞧了苗渺一眼，旋即很快收回目光，“跟我走罢，小子。”
此次，她倒不怕沈羲玉临阵脱逃，任何防备的法子都未曾用。
而沈羲玉也确实未动用任何阴谋诡计，老老实实地就跟在祭司老婆子身后，从悬崖处一跃而下，很快消失在暖和的晨光中。
而站在原地的三人。
楚瑾迅速奔向潘林面前查看昏迷的黎鲤的情况，苗渺则黯然神伤地看着祭司阿婆离去的方向，眼眸氤氲雾气，仍旧残留着不可置信。
她实在想不到…
她的阿婆会为了…
放任她去死。
“咳…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吸引所有人注意，定睛一看，竟是昏迷许久的黎鲤。
她蹙着眉，似乎极为不适。
而身着喜袍的少年神情骤变，他急切地从潘林手中抢过黎鲤，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着急又担忧地问，“阿姐！你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