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很奇怪。
刚刚还在怀疑他的人，却不经意被他一句严肃的玩笑话逗得忍俊不禁。
直到我笑完他也没有再说话，反倒让我猜不准他的心情。
路灯照得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投下斑驳的影子，行驶的车辆不断在这些充满艺术感的影子里穿梭，让车里忽明忽暗。
我的身体在这明暗交替的变化里生出了疲倦感，于是我有些慵懒地瘫靠在座椅上，看着眼皮一点点沉沉地垂下。
“别睡，快到了。”一只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温度、力道和指间的馨香都令人贪恋着迷。
等我从半睡半醒间回神，却只见到顾甄阳双手握在方向盘下方，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
难道刚刚是我的虚梦？
“当初怎么会想到去学医？”顾甄阳的声音像夜色一样，带着凉凉的味道。
我晃了晃还有些困的脑子，心不设防地诚实答道，“爸爸希望的。”
“你这么听话，一定让你爸很高兴。”顾甄阳的语气里带有几分赞许。
“如果他能看到，大概会高兴吧。”我抿了抿唇，“他在我15岁那年因为执行任务牺牲了。”
当医生其实是爸爸自己的梦想，不过他阴错阳差去当了兵，将青春奉献给了部队。从我记事起，爸爸就开始给我讲各种白衣天使的故事，企图培养我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热爱。
真正让我决定学医的，还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爸爸有一次执勤回来大病一场。我听妈妈说，跟爸爸关系最好的叔叔在制服歹徒的过程中被歹徒用利器刺穿腹部，内脏多处破裂，尽管第一时间送到医院，可还是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这件事对爸爸的打击很大，这个在我印象里一直铁骨铮铮的男人，在失去亲密战友兼同事后瘦了将近二十斤，人都脱了形。
妈妈说，爸爸曾在梦里哭喊着那位叔叔的名字，说：大斌，为什么我没有学医啊，我学了医我就能救你啊。
那短时间，所有人都很担心爸爸的精神状态，我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在饭桌上信誓旦旦地告诉爸爸我要去学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眼角闪泪光的瞬间。
时至今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许诺。这是我对爸爸的承诺，我会像他一样言出必行，哪怕我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等我回过神来时，车也开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度假山庄，看起来更像一个欧式小庄园。
清凉山风扑面而来，吹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估计顾甄阳是看到了我这个小动作，他哼笑了下，解释道，“不是有意要带你来山里吹冷风的，是我想挑个清净吃饭的地方太难了——你能想到的，总会有些烦人的记者喜欢拿着相机偷拍我的私生活。”
在他说完之后，我仗着夜色做掩饰，偷偷撇了撇嘴。
“不过这里的厨师做菜很棒，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里的价格一定也很棒，能把小住院医师一个月的工资榨干吧。
我苦着脸跟上他的步伐。
“顾总！”经理模样的男人欢天喜地地上来恭迎顾甄阳，“顾总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忙。”顾甄阳惜字如金，就扔给经理一个字，自己则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经理的笑依旧灿烂十足，“顾总还是坐‘青竹雅间’吗？”
“嗯。”
“好的，您请。”经理说完后似乎注意到了我，忙回头对他背后跟着的服务员道，“快去拿件披肩来给这位小姐。”
吩咐完后，他笑面朝我，客气地说道，“我们这里入夜后就特别凉，您是顾总的贵宾，我们可不能让您冻着。”
我很不习惯别人对我使用尊称，一面尽量礼貌地回以一笑，一面加速赶上了顾甄阳，和他并行。
他侧过头，对我不小心表现出的慌张露出玩味一笑，眉眼里俊朗风采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