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哥刷地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既然这里没有公平可言，那我硬待着也没意思。主任也说了，不想留的可以走，各位保重！”
说完，傅哥甩头就走。
我当场懵了，看向江姐姐。江姐姐本来就不是习惯打圆场的人，她没有去追傅哥，沉默着坐在原位，像是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主任怒气冲冲地宣布散会，宋晓悦红着脸陪主任离去，林立夏把自己的会议本和笔往桌上一扔，“苗栎芸你长本事啊，连主任都敢气。”
我心里有个小人跑出来，很气很凶，有话要说。
走吧走吧，别留在这个不值得的地方。
走吧走吧，不要再跟这群小人同流合污。
我抱着笔记本离席，“林立夏，跟你做过同事是我这段职业生涯里最不开心的遭遇。”
“苗栎芸你给我站住！”
“除了耍横你还会什么？快收收你那副‘医院就是本公主’家的姿态吧，幼稚。”
怼完林立夏，我心情很畅快，脚下生风地往主任办公室去。
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我正好碰见了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傅哥。
傅哥一身烟味，估计刚刚猛抽了不少，他疑惑地望我，问道：“你找主任？”
“嗯，傅哥，我受了你的启发，决定不干了。”我抱着本子很认真地说。
“别冲动。”傅哥淡淡地说，也没有要强烈劝我留下的意思。
我很肯定地笑道，“傅哥放心，我是成年人了，会对自己的选择和决定负责。我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反正现在这个情势我是没办法久待的。”
傅哥没有说话，挥挥手让我先进去。
我在主任办公室等她回来，就直接把要辞职的心意说了。
主任气得颤颤，“好好好！都走！都走！”
我出来的时候碰见傅哥靠在门边等，我们对看一眼，他眼神里没有惊讶，还有一丝欣赏，“说完了？”
“嗯。”我点点头，然后傅哥就进去了。
辞职需要走流程，在没有离开医院之前，我还是会尽心尽职做好每一件事。
所以我从主任这儿走了之后就去病房巡了一圈，还应付了一个离预产期还早，却非要提前住院占掉床位的敏感孕妇。
眼看着下班时间到，我的紧张感就一点点增强。
以前偶尔也听顾甄阳说起过李萍之这个人，虽然他们这对组合母子关系不亲密，但并不影响李萍之把自己当股价人，不影响她尽心竭力为恒津集团产生源源不断的收益。
在他们这个庞大的集团里，顾甄阳他爸主抓房地产建设这块，顾甄阳投身于文化传媒事业以及一些海内外事务，李萍之负责合作商维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所以一条大船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既然李萍之能在集团事务里独当一面，那她肯定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这种不一般的女人要真是我未来婆婆，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每天都活在斗智斗勇的状态里了……
本来以为就这样可以顺利下班，结果五点多，副院长把我和傅哥叫到他那儿去，说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他谈谈，有意见也可以尽量提。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副院长是打心眼里讨厌我的。像我这种小角色，基层医生，什么时候能劳驾副院长亲自.慰问？他对我好，无非就是为了顾甄阳的投资。现在我又折腾出了新名堂，日理万机的他又要抽空来做安抚工作，要说好话，能不讨厌我吗。
但想到这一层，我就觉得世界更冷漠了。
人和人之间的友善都是假的，都是靠利益建立起来的，何其虚伪呢。
“小苗啊，我知道你们主任那个人有时候说话是冲了点，但她不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要针对谁，你自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副院长笑呵呵地放下茶杯。
我没做错事，所以一点也不心虚，语气不算理直气壮但也毫不怯懦，“副院，您误会了，我不是对主任有意见。主任的工作也不是我一个基层医生能够评价的，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意识到我或许也能做点其他的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身体病了可以靠医治，人心病了却没那么简单。
尽管还坐在副院长办公室里，我的心却已经飘出老远。我想我可以去参与顾甄阳所说的公益事业，关爱残疾人，帮扶留守儿童……
等我回过神时，副院长已经把劝解的重心放在了傅哥身上。
“老傅啊，你也是我们医院的老人了，是不是因为带了几天实习生就受了那群年轻人的热血的影响，总想搞出点花样来呢？”
傅哥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抽烟。
副院长看我们俩都不表态，就开始说主任这个职位也不容易，既要看上面人的脸色，又要听下面人的气话，大家是同事，又是同一个科室的，要互相理解。还说主任刚刚差点都要被我们这群不安生的人给气哭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主任包庇宋晓悦和林立夏的事，傅哥比我快一步，说起医院现在风气乱，关系户结实，普通小医生形如小草，没有依仗，人微言轻，受不了这氛围。
副院长就静了，可能在思索应对之词，我看情势有利，就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我跟傅哥的想法差不多，觉得我们妇产科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
副院长一瞪眼，还是没说出话。
过了一会儿，副院长陡然起身，不平道，“你们俩先在这儿给我坐着！我去找高层反映反映！”
我看着他摔门而去的方向，忍不住皱眉。
傅哥点了根新的烟，“别慌，没事，反正不管他们商讨结果怎么样，我们坚持走就是了。”
“嗯。”
可是副院长一去就好像回不来了似的，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却迟迟未见人影。
我的手机恰好丢在值班室抽屉里没带，也不知道顾甄阳是不是已经到了。
“傅哥，一会儿副院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回值班室拿东西，晚上还有个很重要的饭局。”
“行，你去吧。”傅哥大手一挥。
我急急往值班室赶，才到妇产科走廊就见到一个女人捂着肚子歪歪倒下。
什么事都让我赶上了！我这运气可以去买彩票了！
事态紧急，我赶紧和护士一起手忙脚乱将女人扶起来，又小心地抬上护士长推来的病床，匆匆将她推进手术室。
傅哥还在副院长那儿，江姐姐又不在值班室里，我六神无主地找主任，结果主任办公室也是空的！
林立夏看了我一眼，问我什么事。念及她到底是主治医师了，我就把病人的初发.情况跟她说了，她摸出口罩脚步飞快地往手术室去，这一刻看起来她还是挺像个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