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到医院时，还没问明白情况，就被酱酱的爸爸堵住。
“我们酱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酱酱爸爸的反应是人之常情，哪个爸爸见到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不会生气恼火呢。
可是我看苓笙已经是惶惶不知所措的样子，就挡在她面前，直接跟酱酱爸爸对话。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酱酱不太对劲，所以，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立马赶过来了。叔叔您先别生气，苓笙跟酱酱这么好的朋友，她也不愿意看着酱酱出什么事。”
酱酱爸爸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大家都顶着压力和担忧在等结果，好在医生传出来的是好消息。
被洗了胃的酱酱面色惨白地躺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过去了。
才几天时间不见，一个本来有点肉感的小姑娘居然瘦得跟纸片人似的，让我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只有震惊。
酱酱爸爸本来是不同意我们也进来的，愣是看苓笙说得快哭了，才勉强同意。
苓笙一过来顾拉着酱酱的手说对不起，酱酱还闭着眼睛，可是有眼泪流了出来。
酱酱妈看了看我，就要推酱酱爸出去，结果被骂了，“干什么？！你要由得别人害死女儿吗？！”
他这儿别人指的也就是我和苓笙，可在这个敏感特殊的时期，他又是长辈，我就算是气也只有忍着。
“你们出去吧，苓笙不会害我的。”酱酱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她眼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这几天都是在煎熬里度过。
“芸姐，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跟苓笙单独说……”酱酱哑着嗓子求我。
“我知道，你要让我回避，是觉得有些话不好在我面前开口，但你跟苓笙这时候都乱了，拿不了主意，我留下来还能理性地帮你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知道我坚持留下来对小姑娘的心情来说肯定有些残忍，但我知道有些东西苓笙一人承受不来。酱酱已经垮了，苓笙绝不能跟着倒下去。
酱酱看我不走，有点赌气似的又闭上了眼睛。
苓笙哭着跟她说对不起，她们俩就又哭成了一团。
“酱酱，我是把芸姐当成我的亲姐姐看待的，你相信她，她一定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你的！芸姐，你说对吗？”苓笙红着眼睛问我。
“当然！”
这个承诺我必须给，而且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言出必行。现在就看酱酱信不信了。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在一片死寂中吐出石破惊天的五个字——
“我被好几个人……睡了。”
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酱酱当时说这句话的情景还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因为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作为当事人的她居然可以把一个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很绝望的词那样冷静地说出口，仿佛只是读了一条新闻标题。
苓笙瞠目结舌，连眼泪都冻住了。
我站在原地，也成了一根木头。
“那天，我本来想问韩瑾佑去哪，我可以跟他一块儿去。他说去买东西，看起来很不耐烦……我觉得无趣，可是又不甘心这么放弃，就故意找话跟他说。他也没赶我走，就不太搭理我。后来他接了个电话，然后让我在停车场等等，然后一辆面包车突然就在我身边停下，把我拽进去了……”
酱酱盯着床头柜上的苹果看，眼神却是空洞无神的，“五个男人，三个小时……苓笙，我真的不想活了。我好脏啊。”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苓笙俯身抱着酱酱，“你不脏，你还是我认识的酱酱！”
这一次她们俩都没有哭，只是也没有人在说话，病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我站在床尾，反反复复揣摩酱酱的这几句话。
然后我走了出去，打电话给小莽，问他能不能帮我查个电话号码。我想要他的通话记录。
小莽却跟我说，“少奶奶，少爷查过这个号码了。他说他会亲自跟您解释的。我……先忙别的去了。”
顾甄阳查出什么了？
当晚我和苓笙住在酒店，苓笙睡熟以后，我起床到厕所给顾甄阳打电话。
“韩瑾佑是不是有问题？”我压低了声音问。一来怕惊动苓笙，二来是因为不敢听到真实答案。
直觉告诉我，那背后的真相残忍得带着血腥味道。
顾甄阳没有否认，他简答道，“是。”
“在酱酱出事前，给韩瑾佑打电话的人……是谁？”
“我妈。”
他说的是“我妈”，而不是萍姨，那么……顾甄阳亲妈是谁？难道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指使韩瑾佑来靠近我、设计我，并在这个过程中对可能捣乱他们计划的酱酱痛下狠手？！
“那你知道酱酱出了多大的事吗。”我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不由得发紧，“一个和我素昧平生、还不是由我亲自接诊的病人碰上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我都要正义感爆棚地插手到底，然后你跟我说这次事情是你亲妈在幕后操作的……你觉得我……我应该如何自处呢？”
“你继续做你认为对的、你该做的、你想做的事情，然后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核实她到底安排了哪一步？而哪些又是计划外的事情，行不行？”顾甄阳肃然道。
我想笑。
什么叫做计划外的事情？难道因为他妈只是计划着叫人把酱酱绑走，而绑酱酱的那些人起了歹心，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是他妈妈的错了吗？
“顾甄阳，你说，最后我们会不会就是因为我的正义感然后分手的啊？”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表情，何种心情说出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我觉得胸膛里只剩下一阵茫然的心痛。
“不会分手。”顾甄阳好像在压着火气说话。
我举着电话沉默了很久，久到大腿都开始发麻。
我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不知道这一刻面对他还可以聊些什么。
“早点休息。”
“嗯。”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呆，发现这是我第一次不能跟顾甄阳站在同一利益战场上并肩作战。
那么，我是不是会就这样荡失我的勇气，是不是就做不到保护苓笙和酱酱了？
不会的。
我心里最诚实的小人告诉我，这件事情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不能跟顾甄阳在一起，不能像我曾经千百次想象的那样，牵着他的手，一直吵吵闹闹但走到白头那天。
否则，当我选择了顾甄阳，我就将失去我所有亲人的信任。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浅，总是刚一入睡就跌进梦里，梦里有只小棕熊摇摇晃晃朝我走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用毛茸茸的嘴亲我的脸，又用收起了利爪的熊掌拉我的手，好像要带我去哪，可是我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摔倒、碰到什么东西，然后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