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车祸就是因为你这个新手司机造成的。”李萍之的身体往后移了一点，随后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车祸后你为什么要离开车子？”
“车撞开护栏之后翻到了山下，我在车翻滚的过程里被晃晕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顾甄阳人不在车里，所以我就下车去找他。”
李萍之蹙眉，“你怎么能这么冒失呢？那天下那么大的雨，车又翻了，你就应该乖乖在车里等他回来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擅自行动，导致他后来带着人回来却找不到你，现在至于又在w山失踪吗？”
“妈，嫂子才刚回来呢，这十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你就先别说她了嘛……”顾依依走到李萍之背后，捏着她的肩膀撒娇道。
李萍之一副“拿你们没办法”的神情，舒了口气后，又问，“你这十几天都去哪了？昨天又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回来之后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你到底有把我们当成家人吗？”
“对不起，妈。”我抓住她说话的空隙低头认错。
“我也没怪你，就是希望你以后多长点记性。”李萍之语重心长地训话道，“顾甄阳是恒津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是他爸爸唯一的儿子，他现在可是为了你失踪的……”
她的话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我的胸前，拼命往里推，挤压着我的胸膛，让我呼吸困难。
“所以你是被什么人救了？他们送你回来的吗？”李萍之对我的沉默有些不满，甩出新问题给我。
“我没有被人救，我被关起来了。”我隐去了一些容易产生误会的部分，简答之。
我说完后，李萍之转身吩咐林白慕去把顾爸爸请回来。
病房里只剩下女人们，李萍之的有些话就更容易说出口了，“你只是被关起来了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
“真的没有？”
她的追问让我完全不想搭理。
她是婆婆没错，她可以高举“为你好”的旗帜对我的心理防御进行大肆破坏，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我就是感觉——她巴不得别人对我做了什么。
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凉了一半。
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外在表现各有千秋罢了。我并不认为成.人的世界可以用孩童的标准来丈量，比如说孩童认为世上只有好人、坏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而成年人不能这样简单粗暴。
但我现在觉得孩子们的划分是很有道理的。敌军，友军，中立阵营，这是成.人世界以利益多少来决定的身份卡。
看似是友军的李萍之，其实从来都是敌军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拉拢我？是为了老有所依吗？
既然她要拉拢我，又为什么要处处膈应、针对、讽刺我？是因为藏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林白慕陪着顾爸爸走了进来，他直接走到李萍之身后，先拍拍妻子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这样亲和的顾爸爸还是符合我心里的印象的，只是他看向我时，目光线条就硬化了很多。
“好好养身体，等一等消息。如果过几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你再跟搜山队一起进村子找。”
“嗯。”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跟你妈还有事，先回去了。”
顾家父母起身离开，顾依依却好像无意要走，最后还是李萍之说了件什么事，她才扬起手跟我依依挥别。
他们走后，如珺关起病房门，双手叉着腰，气吁吁的，“李萍之刚刚是什么意思啊？她怎么一副恨不得你被人剐了似的态度？”
“我也觉得她很过分。”熙蕾捉住我的手，“之前在树屋我就觉得她对你不友善，这回，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她从大局上看是认可了你，可是细节里……要是可以，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好。”
我被折腾得精神疲惫，没有再深聊，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也没管如珺一直追问的失去了孩子的事。
醒来时已是下午，妈妈、舅舅、姑姑还有我很久不见的爷爷奶奶都围在我的床边。
“小芸，你跟奶奶说实话，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弄的？”奶奶原先就一直是家里的当家人，所以在这群人里，谁也不敢抢她的话。
我由我妈和姑姑扶着坐起来，轻松地笑着对奶奶说，“就是不小心摔的。”
“你那个老公呢？”奶奶很严肃，“你都住院了，他还不来陪着？还是你朋友们陪着？不像话！”
我有点架不住我奶奶，于是赶紧看向妈妈和姑姑求助，可是她们居然双双冲我偷偷摇头。
奶奶没看见妈妈和姑姑的小动作，只冲我一个人突突突地开火，“我听说了，你那个老公是个有钱人是吧？有钱怎么了？娶了媳妇不用疼？这么嚣张！你打电话让他过来！我看看是个什么人！要是不好，就把这婚给退了！”
我头还大着呢，听见奶奶这话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奶奶，您是长辈，按说我不该顶撞您——但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时代，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您怎么能用您当家做主时候用的那一套来要求我呢？我是成年人，我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啧啧，看看！”奶奶火光冲天，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我上上下下地摇，“丁宁，阿进去了之后，你就把女儿教成这样？！”
我说错什么了？好好的忽然怪我妈妈干什么？！
“小芸是我们阿进的命！也就是我老婆子的命！她以前为了你的命，差点赔了自己这辈子，这回又草草把自己嫁了……”奶奶好像要捶胸顿足，“阿进在天上看到都要气坏的啊！”
妈妈是个火爆脾气，可是从来没有顶撞过奶奶，这次亦然。舅舅在旁边看不过眼，刚要说话，却又被我妈拽了回去。
“奶奶，您别吼我妈了。”我的右手紧紧攥着被子，以此控制我徘徊在危险边缘的情绪，“您不就是想见您孙女婿吗？要是能见我当然就让您见了！可是他不见了！为了在山里找我的下落，他把自己弄丢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我的喉咙就像吞了铁似的，不上不下的，卡得我眼底的泪水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