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出去,裴贵妃便睁开了眼睛。
殿门轻轻关上,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
她再怎么不管闲事,这样日日陪在皇帝身边,怎么会对生的事一无所知?
玉阳来告状,她知道。
至于内容,看皇帝今日的表现,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对她心中有愧,所以格外温柔。
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心中有愧?无非一个人。
可裴贵妃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他不会喜欢,她能窥见自己的心思。
她只能装不知道,只能对他越柔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生怜惜,行事留一分余地。
过了一会儿,殿门再次轻轻打开。
皇帝看到她坐着,柔声问:怎么醒了?
裴贵妃抬起头:陛下去哪里了?身边突然空了,臣妾就醒过来了。
只是觉得有些闷,到外头透透气。皇帝解下外衣,坐上床榻,握住她的肩膀,是朕不好,吵醒你了,继续睡吧。
裴贵妃答应一声,两人重新躺了下来。
陛下是不是有为难的事?裴贵妃转身面对他,因为妖星?
皇帝唔了一声:不是好兆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叫玄都观盯着就是。
裴贵妃仔细看他的神色,然后一笑:看来陛下已经解决了,那臣妾就不多嘴了。
皇帝侧过头,隔着被子拍了拍:叫爱妃忧心了,睡吧。
嗯。裴贵妃闭上眼,心里暗暗了松了口气。
看样子,皇帝没打算深究。这就好
明微回到观中,还没进客院,就见阴影里藏着个人。
她过来,对方动了动:你还舍得回来!声音饱含怨气。
明微笑了:表哥这是在等我?
纪小五自顾自说道:我说,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之前在家里,偶尔晚归就算了。这会儿在外头,居然也混到大半夜。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姑娘家?爹娘问好几回了,非要我出来等。
明微不以为意:不是叫多福回来报讯了吗?
你以为报个讯他们就能不担心?拜托,你不是普通人,可他们是啊!
明微致歉: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周到。
纪小五撇嘴:又装乖,道歉比谁都快,下次遇事死不悔改,你当我不知道?
明微只能笑:还是表哥了解我。
纪小五哼了声:厚脸皮!
静默了一会儿,明微问:表哥,不回去吗?
纪小五仍然靠在墙上,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将明微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道:你还没说,去哪里了?
你想知道?
纪小五扭头看路边的花草:直觉告诉我,你又在搞鬼了。为了防止被你坑,还是早点弄清楚你的意图比较好。
明微又想笑了:表哥别说,我就在考虑这件事。
考虑怎么坑我们?
是啊!这件事,如果真的要做,不止是你,还有舅舅大表哥,全都要一起跳坑。
纪小五转回来,严肃地看着她:你坑我没关系,他们就是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明微讶然:这么说,表哥愿意以身伺虎,换取舅舅他们的自由?
纪小五哼了声,不予回答。
也行。明微想了想,如果表哥愿意诚心诚意地帮我,那我勉强同意了。
呸!纪小五忍不住,明明是你在坑人,说得好像我要感激你似的。
事实如此啊!明微答得十分厚脸皮。
她越过纪小五,进了客院。
哎,你还没说清楚!纪小五不得不跟进去。
明微推开厢房的门,转头道:怎么,表哥要与我促膝长谈吗?
纪小五看了看纪大老爷的房间,低咒一声,你等着,早晚得给我说清楚。
今天就算了,要是被爹娘现,他和表妹大半夜的共处一室,还不翻了天?先饶过她一回!
打走纪小五,明微关了房门。
小姐。多福还在等她,见她回来,忙去提热水,服侍她洗漱。
梳洗过后,明微坐在窗前晾头。
外头是一轮弦月,淡薄的月色散落在窗前。
开诚布公后,宁休问她:这事要跟他说吗?
明微沉吟良久,感觉为难。
论理,这样重大的事,不能不告诉当事人。
可她实在无法预料杨殊的反应。
这话要怎么说?说他不但八字是假的,连身份也是假的?说他可能是皇族正统,比现在的皇帝更名正言顺?
说出口倒是容易,可叫他怎么做呢?
还是先不说吧。明微道,我们现在只是猜测,查出真相来,才有实证。
宁休点点头,又问她:你真的想帮他成就贵不可言?
明微露出一丝苦笑:我没有太多的选择,这于他而言,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
宁休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必须提醒你一句。这是他的人生,该他自己来选择。现在可以暂时瞒着,但我不希望你什么都替他决定。
明微一笑:先生放心,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就好。
拉回思绪,明微叹了口气。
宁休怎么会知道她的难处?二皇子三皇子不可靠,她把希望放在太子身上,谁知道太子也没好多少。因为嫉妒,便这样暗害杨殊,要是真让他登了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太子本身才智平平,如果连人品都不好,有什么理由让他坐上至尊之位?
可皇帝只有七年不到的时间,再找一个可靠的储君,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可真的要扶持杨殊吗?这条路同样不轻松。他现在连身世都不明朗,想获得继位资格,都不容易。
何况,他会愿意走上这条路吗?恐怕不见得
小姐,还不睡吗?多福的声音传来。
明微随口问了一句:多福,如果你有一件很为难的事,会怎么做?
多福眨了下眼:奴婢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呀!
我是说如果。
多福想了想:奴婢不知道。不过,嬷嬷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时候到了,说不准就知道怎么办了。
明微愣了下,笑了:有理。那就走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