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都端起碗准备吃饭的时候，宋哲却一直瞅着手中的物件，一旁的张教授不免微微叹气。“这地方伙食当然不如城市里，宋先生慢慢习惯就好。”
“对啊，我觉得还行吧，不至于难以下咽。”程心颜皱了皱眉，不知宋哲这是哪门子不对劲，难不成是今日太过劳累了？但宋哲这时候依旧紧盯着碗沿，丝毫不肯挪开目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纤纤此时也放下碗筷，跟着他一起查看起来。
以她对宋哲的了解，应该不会是饭菜出了问题，更何况以他的性格，就算真是食物不好，那也不会如此给人摆脸色。
宋哲这时候慢慢将碗放下，并向张教授询问道：“这是当地人留下的碗碟吗？厨房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我想去看看。”
“正是，当初我们本来打算自备这些东西，不过当地村民直接在交房的时候留下不少，我们也就拿着用了。难道这东西有什么蹊跷？”张教授点头道。
“蹊跷大了……”宋哲笑着说道：“如果猜的没错，这东西应该是当年丝路上留下的宝贝，只不过村民文化素养不高，从捡回来就一直当普通器具使用。”
“什么！还有这种事！”这时候正专心扒饭的牛老板猛地一抬头，忽然又被饭粒呛到，并剧烈咳嗽起来。
“这不太可能吧，虽说此地是丝路原址不假，但这种事却是玄而又玄，一群村民怎么会凭空在地上捡到古董？
而且来了这么久，我们考古专业的众人用这碗碟也长达一个多月了，如果真有什么蹊跷，就算我老张看花眼，这些学生们也不会完全看不出来啊。”张教授说着，便赶紧前去厨房，并找来一叠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土碗。
张教授将碗碟依次铺开，并仔细查看，但一刻钟后，饭菜都凉透了，张教授却一直不肯放下手中物件，生怕自己会看走眼。
但无论他怎么反复查看，这堆土碗依旧没什么稀奇之处，最终他也只好回到桌前，苦笑说道：“宋先生，想必是你旅途劳顿，大漠之中看久了风沙，产生误会了吧，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古代物件。”
张教授话里有话，这个‘古代物件’指的当然不是古董，他本以为是宋哲是看见此物的仿古样式，便觉得这东西是此地一路流传下来的民间古窑制品，不过如今看起来，这东西其实连普通古代用品都算不上，更别说是什么古董。
“就说嘛，人家老张的眼神我还是相信的，况且我也干这行不少年，咱这些天一直用这家伙吃饭，不可能啥也看不出。”一旁的牛老板冷笑道。
“要说起来，这样式到挺有宋朝风格，只不过碗碟这种东西，千百年来也没什么特别改动之处，而且这材质如此粗糙，很明显是村民手工制成的玩意儿，怎么会是古董？”于纤纤也摇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这时候，宋哲微微一笑，并将碗底朝上给大家展示。
“并不是，这东西的确源自宋元时期，而且算是丝路之中运送的上等瓷器商贸品，只不过村民们太过朴实，无意之中在上面做了些手脚，所以乍看上去与普通土碗没什么区别。
如果猜的没错，当年村民们将这些东西挖出来的时候，上面的釉面已被风沙侵蚀打磨得不成样子。
而村民觉得此物虽可以作为家用器具，却十分脆弱易碎，所以干脆请匠人在上面用灰土烤制了一层保护膜，并且上了棕漆，这样一来就将东西的本来面目给遮蔽了。”
宋哲正说着，便随手掏出一个挖耳勺，准备将碗底的漆面薄弱处扣下来一块，只不过他没想到村民们将漆面烤得异常结实，挖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反应。
“宋哥您多虑了吧，您所说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这件事讲起来也太过耸人听闻，这东西大概，只是村民仿制那时候的样式而自己烤制的。”马三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自然也有些疑惑。
“这倒不会，村民的文化水平还不至于去刻意仿制某个朝代的玩意儿，更何况这地方的土质根本不适合烤制陶器。”
张教授慢慢变得严肃，随即解释道：“虽然宋先生所说的情况十分极端特殊，但咱们做学问的，有时候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我看咱们的确应当验证一下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要是事情真如宋先生所说，那现在咱们可以先用高温烘烤，再反复进行冷萃，这样就能剥离上面的一层漆质和灰土。”
“装神弄鬼的，要验证哪儿有这么麻烦！咱直接给摔几个看看不就完事儿了。”一旁的牛老板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不耐烦。
话音未落，宋哲赶紧出手想要阻止，但奈何牛老板手中的饭碗已经飞到口中。下一个瞬间，伴随着碗里汤水四溅，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毕竟谁都知道，陶制物品碎裂决没有如此响动，这东西分明就是瓷器！
张教授见此场景，赶紧上来一瞧，而当他看见裂口处的一抹雪白时，面色已变得极为难看。这家伙居然真的将一个好东西给摔碎了！
此时周围人都涌了上来，纷纷捡起地上碎片进行查看，而这个牛老板也是瞬间慌了神，他也不怕断面割手，赶紧从地上抢起一块，当他确认这东西是真品时，懊恼的叹息声充满整个屋子。
所有人都在啧啧称奇，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源于对这破碎之物的可惜。只有张教授忽然醒过神来，连忙吩咐学生收拾碗碟，咱们赶紧清点一下数目！
不一会儿，众人手忙脚乱地总算是将这些东西归置完善，尽管大家都求真心切，但此时无不轻拿轻放，生怕自己再摔碎一个。
当屋里的所有碗碟全部整理好，宋哲便上前去一一查看，一番辨识后，他心中也越来越惊讶，没想到这屋子里的所有碟子居然无一例外全是古董！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现场宣布这件事，毕竟要是没有手上戒指，就算什么样的大师来了也不可能这么快鉴定完毕，这堆东西少说也有个五十多件，他要是直接说出鉴定结果那也显得太狂妄了。
犹豫片刻，最终他也只对着张教授说道：“虽不知其中还有多少真品，但目前也不排除全部都是真品的可能，希望张教授能早日鉴别出来，让这些东西重见天日。”
张教授摇头赞叹。“我这真是老眼昏花啊，用了一个多月的东西，它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没能辨识出来，简直丢人。
要不是宋先生眼光凌厉，这些东西可能就永世烂在这片地方了，看来传闻不虚，咱们考古界果真是出了一位奇人啊。”
“您过奖了，我也只是对身边事情观察比较留心而已，您老想必最近忙于学术研究和科考工作，所以一时忽略了这些细节。
其实按常理来讲，谁都不会特别关注这种小事，您也不必太过懊恼，东西既然已经弄清了，总归是件大好事。”宋哲宽慰道。
张教授忽然正色道：“这可绝不是什么过分的夸奖，在当今考古界中，能一眼将真品看破的人，数来数去没有几个，而宋先生如此年轻就有这等功夫，前途不可限量啊。”
二人正说着，一旁的牛老板此时也赶紧变出一种谄媚姿态，向宋哲笑嘻嘻问道：“当真是对不住，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宋先生如此慧眼，刚刚实在冒失了。
我这出手就打碎一个好宝贝，心里实在心疼，不知宋先生能否大概给个估价，我也定当给张教授作为赔偿。”
其实这家伙的用意根本不是为了赔偿这么简单，他要是真心想赔，一个作为古玩市场的老油子怎么会不知道东西定价？
牛老板这么做只是想搞清楚这批古董的详细来历以及总体市值，而他作为前来碰运气的古董商人，自然不可错过这个机会与张教授磋商拍卖相关事宜。
“哎哟，这东西可是北宋官窑正品，原本是拉去波斯准备做贸易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下等货色，我看你刚刚打碎的那个最起码也得有个百八十万的。”于纤纤冷哼着说道。
而宋哲此时也赶紧阻止了于纤纤，他心里知道这家伙想的是啥，要是真让他这时候清楚了详细情况以及报价，说不定会以赞助商的名义给张教授施压，以求达到他花费最少代价的目的。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人一开始等的就是这种机会。
“你要赔也可以，只不过并不是给张教授赔，而是给村民们赔，咱们不论这些东西是他们从哪儿弄来的，但目前所知的情况是此物均为村民私有。
而且这东西也不属于什么重点保护文物，既然在商业买卖范畴，那你就得照价给人家赔偿，只不过这个估价不能由我来做，必须请来权威的鉴定机构，并且当着面给人家村民解释清楚。”宋哲微微笑道。
宋哲的这番话可让牛老板心里极为不痛快，他没想到宋哲眼神如此毒辣，不仅仅一眼看出古董，更看穿了自己投机倒把的想法，可谓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