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住的地方实在简陋,一个破阳篷,一个简陋的木质竹席,一条黑漆漆的棉被。两条脸盆大小的小黑狗,外加几个脏兮兮的塑料盆和几桶山上打来的泥水。
“你就用这些东西破烂在山上待了二个月?”李崎看到大正的居住环境,惊讶的直瞪眼。
“正如你所说,我就是用这些破烂在山上待了两个月。”面对李崎的质疑,大正倒显得毫无在乎。
“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回去。”李崎哭丧着脸说。
“才刚来怎么就喊着要回去,在家的时候是谁死活要跟着来的。”四麻幸灾乐祸的说道。
“女孩子你要多体谅。”大正的居住环境确实糟糕,就算是我们这样整天和水泥砂浆打交道的粗人,也忍不住对其的居住环境直摇头。
“既然来了,就学着忍耐。水泥砂浆咱们一时半会也没有,想盖个窝棚估计是不可能。附近有没有竹林,咱们去砍些过来,盖个简易的竹楼救急也好。”师傅一看这环境,多少也有些反感,也不管疲惫的众人,皱着眉头一咬牙说道。
“竹子山上很多,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大正听到要找竹子,立即开口道。
“之前我就知道咱们这次接的活是个苦差事,可是我左思右想也没猜到这次的活还没开始就这么苦。”四麻一听还未休息就要干活,忍不住大声抱怨道。
“小崎你先靠在这边休息会,我们过去砍竹子,这地方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估计晚上还得回趟镇上,将必备的物资买过来。”我也不管四麻抱怨,将一株大树下的杂草用镰刀割平整,将割下的杂草整齐的铺在地上,把我的外套取出垫在草上,又从背包一侧掏出一小把石灰撒在四周防虫。
“谢谢强子哥。”李崎第一次出来就碰上如此大体力消耗的事,此时已经整个人已经是摇摇欲坠,靠着大树坐下没几分钟就进入梦乡。
我们四人来回砍了几十根粗壮的竹枝,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是盖好一个简易的单间竹楼。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三人已经处在濒死边缘,疲惫不堪的我们顾不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也不管竹楼还未经过打扫,就这样随意的躺下后开始埋头大睡。
大正由于之前一天并没有熬夜,在帮我们搭好竹楼后,又骑着师傅的自行车赶去镇上,打算采购必须的生活用品。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竹楼内漆黑一片,竹楼外满天星斗。
我翻身看一眼身旁的四麻睡得正香,师傅已经不见了踪影。起身走出竹楼,看见师傅和李崎在距离竹楼不远的地方用泥土砌了一个生火用的土炕,此时正用火在烧什么东西。
“起来了。”一见我走过去,师傅立即笑着说道。
“强子哥。”李崎见我立即开口叫道。
“嗯。”我简单的答应后,坐在他们两人中间。
“刚才我去看了看大正的余粮,发现一件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两月是怎么过来的。”师傅没好气的说道。
“还好我机灵,在附近的山地上发现几株野土豆,拔起来一看,竟然还真的结着土豆。”李崎高兴的将手中拇指大小的土豆蛋,放在我眼前晃晃。
“别的东西好像都没有,竹林那边有点过季的竹笋,要是不嫌老,可以考虑挖一些过来。”师傅将地上的土豆一股脑的扔进火中,打算就这样随便烤熟后果腹。
“第一天就如此艰难,还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次可真是难为了小崎,以往师母跟随的时候,就算再困难,最基本的米面等物资还是不缺。如今竟然还出现这样的情况,真是前所未见。”我看着火中令人失望的土豆蛋,打趣道。
“我原本以为你们每次出来都是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竟然这么艰苦,要是我之前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跟来。”李崎愤恨的撅着嘴说道。
“我就说你大小姐吃不了山上的苦。”四麻不知道何时已经起来,站在竹楼外对着我们说道。
“整天就知道嘲笑我。”李崎面对嘲弄,显得不好意思。
“我去刨几个竹笋,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山货。”四麻说话间,已经朝竹林走去。
“师傅,那边有,有。”四麻走开后没几分钟,只听见他恐慌的大叫着跑了过来。
“有什么?你倒是说清楚。”我们见四麻惊慌失措的样子,以为是碰到什么野兽,慌忙的抄起一把铁铲,看着四麻身后空荡荡的黑雾问道。
“那边,那边有无数的泥娃娃在跳舞。”四麻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跑到我们跟前,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泥娃娃,在什么地方。”四麻几句话连做一句,我们完全不清楚他想要表达什么。
“竹林那边,我刚到竹林边去挖竹笋,竹笋还没找到,就看到竹林边的一株曾天古树下有无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晃动。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什么夜间活动的动物,待我走进一看,才发现是数不清的泥娃娃在一株古树下跳舞。”四麻拍打着胸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泥娃娃?”师傅痴痴的重复了一句,仍旧不明所以。
“哇,听四麻哥说得挺有意思,要不咱们过去将他们照下来?”李崎知道竹林边有泥娃娃在跳舞,顿时来了兴致,开口提议道。
“不行,咱们刚来山上,现在还摸不清山上的形势,这样贸然过去可能会有危险。”师傅谨慎的说道。
“咱们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么蹊跷的事,要是能够拍照留念,以后说不定还能上电视呢。”李崎的提议遭到否定,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我觉得倒是可以去看上一看。”我思索了一会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师傅一听我的提议,顿时有些疑惑看着我,按他对我多年的理解,一般情况我是不会作出危险的决定,如今我突然这样说,只觉得有些不寻常。
“此事虽然危险,不过咱们好歹要在这地方工作二个月之久,今天弄清楚事情真相,改天如果不幸碰到,也好有个躲避方法。何况现在咱们对对方一无所知,要是等会咱们在竹楼中睡熟,它们进来攻击我们怎么办?”我逐一的解释道。
“你跑回来的时候它们有什么反应?”师傅还是不放心我的提议,遂开口对四麻问道。
“我跑回来的时候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那些泥娃娃好像没有生命一般,只是沉迷在自己的舞蹈之中,并没有想要追逐我的样子。”四麻惊悚的回忆道。
“这样的事情确实很蹊跷,咱们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意图,何况又是天黑,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做都很危险。即使要贸然去看,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危。咱们就远距离的看一下,如果有什么不解的地方,等明日白天再细细考究。”师傅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带我们过去看看。
“四麻你在前面带路,若是察觉有什么不对咱们就往回走。”师傅低声的吩咐道。
“那些泥人太恐怖了,我不敢走在前面,你让强子走前面,我跟他指路。”四麻惊魂未定的说道。
“我走前面也行,你在后面和师傅保护小崎。”决定好顺序后,我按照四麻的指示开始朝泥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将找个山坡照得透亮,我们一行人弓着腰走得很慢,步伐也变得很轻。
在距离竹林数十米的地方,我隐约听到一些杂草稀疏晃动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整齐有序,就像很多兔子在一起吃菜叶的声音。
在距离竹林数米的地方,透过竹林的间隙,可以看到竹林边上的一株数十米高,半人粗,完全没有树叶,只有枯老枝丫的古树下,数不清的泥人正排着如同军人般整齐的队伍,围绕着古树起舞。
泥人的个头很矮,身高只到我的膝盖,手臂和小腿都很短,与我的巴掌不相上下。泥人身上有着不规则的黑色条纹,条纹的起始点是一对极不和谐的大眼睛。眼睛占得位置极多,几乎占满整个脸颊。泥人的灰色的表皮呈有些泛黄的灰色,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清晰。
“师傅,就在前面。”我走在前端发现泥人的踪迹后,立即蹲下身子,小声的提示身后的几人。
“我要把它们照下来。”我话音刚落,李崎已经将手中的照相机抬了起来,想要将眼前诡异的一幕照下来。
“我的小祖宗,都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玩乐,咱们现在可是身在危险当中。”眼见李崎就要按下快门,师傅紧张的一把夺过相机,低声呵斥道。
“怕什么?看他们小小的个子,就算全部冲过来,我也丝毫不会惧怕。我在学校可是学过跆拳道,这么小个子的对手,我根本是一拳一个。”李崎看着如同侏儒一般的小泥人,忍不住嘲讽道。
“你是没吃过苦头,外面的很多东西并不是用身体的大小来衡量它的力量。”师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先别吵,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就在师傅与小崎争吵的同时,竹林的另一端有轻微的走动声缓缓的传来。
两人一听有新情况,立即停止无所谓的争吵,屏住呼吸盯着声音来源。
过来的是五六个身穿古朴外衣的婆婆,她们吃力的拖着佝偻的身子,口中不断的喘着粗气,月光照在她们脸上,她们面颊上的皮肉如同沙皮狗那般耸拉下来,皮肉上密集的皱纹,如同显眼的疤痕一般清晰可见。她们面无表情的盯着古树下不停舞动的小泥人,缓缓的拖动着沉重的步子。
“中间的那位少女不就是咱们早上在山腰碰见的那位?”李崎提醒道。
“恩?”李崎话音未落,只见正中的婆婆快速的将脑袋转向我们所在的位置,两个铜陵般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们躲藏的地方。
李崎一见这情形,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身子微微的向下倾斜,想要试图借助竹子的遮挡来躲过婆婆的搜寻。
婆婆停住脚步,在原地看着我们估计数分钟后,才开始逐步的缓缓向前。
师傅见婆婆走后,绷紧的神经才算放了下来,他对着我们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开口,有什么问题就靠手势交流。
婆婆走到古树跟前,古树前的小泥人纷纷围了过来,对着它们绕着圈跳起舞来。为首的婆婆一见这阵势,立即出手将跟前的一个泥人按倒在地,随即如同骑马一般吃力的跨坐到他身上。
泥人被婆婆骑上后,也不反抗,而是顺从的任凭婆婆摆布。婆婆吃力的在泥人屁股上一拍,只见四肢着地的泥人如同牲畜一般往前行走,后面的几个婆婆依次骑上不同的泥人,紧随其后排成一个狭长的一字,随即开始围绕古树转圈。
婆婆坐上泥人后,口中开始发出干涩而凄厉的叫声,那样子像是在嚎叫,又像是在喊歌。干涩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上回荡,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凄凉又可怖。
“咱们走吧,这地方实在是太恐怖了。”四麻拍拍我的身后,示意我们回撤。
“再等等,看看她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对着这些完全摸不到头脑的仪式,我既感到恐惧,却又觉得新奇,虽然双腿一直在发抖,但是却依旧阻挠不了我想看下去的意志,遂示意四麻再等会。
“我也呆不住了。”李崎从后面拽拽我的手臂,我能从她颤抖的手腕感受到她的害怕。之前还兴致勃勃的她,此时已经在瑟瑟发抖。
“既然都待不住,那么咱们就小心的撤回去。”我见他们两人都待不住,回身示意师傅撤退。
师傅收到手势,弓着腰缓缓的向后退去。四麻与李崎相继跟在师傅身后,恐惧迫使他们不断颤抖。
就在我们相继撤退的时候,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为首的婆婆在骑着泥人绕过古树一圈后,原本枯老得就像随时都会死去的古树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焕发出显眼的新芽,待后面的婆婆骑泥人饶过一圈后,枯老的古树已经枝繁叶茂,如同新生一般长满了无数显眼的绿叶。
古树重获新生,而古树下婆婆骑过的泥人,则一反常态的瘫倒在地。它们表层的泥块如同被抽干水分的大地一般龟裂开来,大片的泥质皮肤快速的脱落,短小的手脚不受控制般掉落在地上,就像在太阳下暴晒的巧克力一般,没几秒钟就换成一滩干涩的泥巴。
婆婆见泥人融化,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忧伤,反而诡异的露出渗人的笑容。在眼前的泥人融化后,为首的婆婆再次抓过一只泥人,再次骑了上去,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如同规律的时钟一般开始机械的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