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善拿着茶盏的手浮在空中微微一滞，又不由地看了眼顾运，却见他自顾自地倒茶、品茗，一派风淡云轻，不似在说一件惊奇之事，却也没有戏谑诓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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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善略一沉吟，随后便是淡然一笑，继续刚刚的动作，将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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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似乎不信？”顾运继续给德善添茶，同时又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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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昔日轩辕依梦而寻遍天下，终得风后、力牧二位名臣，小施主信么？”德善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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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倒是真有这两人，不过轩辕没跟我提过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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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是实话，然而听上去又确实很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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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善的老眼忽然迷了一下，纯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随后视线如清风抚山岗般地扫向顾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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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年时光所沉淀而成的深邃眼神，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在这幽幽的凝视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场，无声无息地弹压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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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顾运却不躲不闪地用十八岁少年的清澈眼神看着德善，表示毫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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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年份，他眸子深处，是沉淀了几十万年时光的无尽深渊，德善那点潭水倒进去大抵连个回声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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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后，德善默默地收起了自己那历经百余年凝练而成的钛合金眼神，然后转头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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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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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草率了的德善又沉默了一秒，微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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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若无其事地轻笑道，“呵呵，小施主果然有趣……老衲现在有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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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运跟着微微一笑，说道，“有趣是有趣的，只不过心中疑惑难解，还请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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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不敢当，实在老衲并未遇过此等奇事，不过……”德善止了笑，随即正色道，“施主在梦中似乎种下了难以忘怀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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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顾运爽快地点点头，“没办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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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未曾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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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了断了，但可能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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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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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没有吧，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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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善神色微微一凛，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顾运，说道，“施主若认为没有了断，那梦中之物或是来帮你了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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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运一看德善这架势，不禁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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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个时候，顾运都会瘆得慌，因为德善只要背对着自己说话，几乎每句话都灵验到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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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当年他拉德善做土匪，一开始答应他只劫富济贫且不伤人见血，然而有一次打劫富户遭遇反抗，顾运一激动就砍了富户一刀，德善得知后就是这么背对着他，说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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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顾运拿王八盖子挠痒痒的时候枪走火，生生就真把自己给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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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世，他跟德善合伙做生意，通过操纵丝绸价格割了大批丝农的韭菜，德善知道后也背对着他，说了句“取不义之财必遭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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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他去仓库，忽然掉下来一根横梁生生把他砸死了，还真特么的是“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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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离谱的一次，有一回顾运当军阀，强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德善知道后又是背对着他，说了句“你这样是会没有小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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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顾运就慌了，赶紧叫了一个营的官兵守住屋内屋外，自己又捂着小弟弟一夜不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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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副官跑来告诉他，自己最小的弟弟昨晚死在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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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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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德善的话让顾运心头微震，不禁手轻轻地转着青瓷的茶盏，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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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梦中之物……倒确实是一件能了断因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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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是一把剑，而且不管是巧合还是诡异，它天生就叫“因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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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自己就死在因果剑下，却没能了断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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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它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为了再杀自己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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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推论，他的脑海中忽然又闪出另一个念头，那念头就如宇宙深处那耀眼而不可见的光芒，让他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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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按下这个念头，顾运定了定心神，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梦中之物为了断因果而来，总不见得它会自己飞过来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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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德善看着远处的竹林，轻声言道，“顾施主，有些问题其实你自己想的明白的，又何须来问老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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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他又说道，“因果由人起，自是由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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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人断……”顾运喃喃地念着，其实他在心里知道，这个答案自己早已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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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剑是不会自己飞来杀自己的…...如果会，那么它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刻，自己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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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能断这因果的，只有因果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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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苏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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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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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顾运的脑海里又闪过无数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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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漫天的黄沙、那繁华的都城、那壮丽的北域，那壮士赴死荡平天下的豪情壮志，那月上柳梢佳人浅笑的风花雪月，那沧海桑田生死不渝的不灭誓约，和那……那一道清冷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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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轮回万世，但顾运承认在骨子里他仍是一个俗人，他比任何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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