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乔一。”顾严岂急忙道。
顾乔一低着头走路，没有看他。
他接着道，“我不讨厌你，从来都不讨厌。我只是……”
然而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却又消失了。
此时，乔一安静的就像是一片影子。
在她纤长睫毛投下的暗影之中，她的眼底氤氲着泪。
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晚了。
太晚了。
顾严岂低声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一开始，我认为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顿了顿，他接着道，“但是现在误会已经完全解开了。我知道害死我父母的是秦政。乔一，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当年害死我父母的人不是咱爸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开心。我心里瞬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这些年，我都顶着仇恨的压力活着，我一点都不快乐。”
乔一微微地吁了口气，突然停下了脚步。
顾严岂也停了下来，眼神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乔一一本正经得注视着他，问道，“那么，假如真相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呢？最后，你打算将我和爸怎么处置？”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准确的答案。
只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这一世他会给自己怎样的回答。
顾严岂凝着她的眼睛，思忖良久，最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过去有很多机会杀死他，但是我都下不去手。”
他指的是顾志山。
乔一锁了锁眉。
她顿了顿，问道，“那么我呢？你会让我有怎样的下场？”
话说到这儿，她将拳头攥得更加紧，指甲几乎刺进手心。
顾严岂摇了摇头，意思是也不知道。
乔一不依不饶道，“你会杀了我，对吗？”
顾严岂不语。
乔一道，“那一次，我们两个人在别墅当中共进烛光晚餐，你在酒里下了药，如果我没有提早发现，你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
顾严岂还是不语，但脸色却变得苍白。
乔一有道，“会狠狠的折磨我至死，最后把我丢去喂狗吗？”
顾严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乔一把他那时候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他想不通她当时是怎么猜出来的。
或许在那之前曾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但现在，对他而言，那些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没有机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更重要的是，未来他还有几十年的机会对她好。
最后，他口是心非地对乔一说，“我不会。我不会对你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我只会把你变成我的人，让你从此再也离不开我。”
乔一闻言笑了。
笑容很复杂。
她知道他可能是在撒谎。
可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开心。
她道，“顾严岂，这种话如果放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你对我说，我会很开心的。但是，现在……算了，既然如此，我决定继续做你的妹妹。”
妹妹。
她至多也只能让到这个地步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他的仇恨已经完全消除了。
她只是愿意试着用未来的人生去慢慢地消解这份隔世的仇恨。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上一世的故事已经画上了句点。
这一世她希望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
而杀戮未必就是最好的方式。
死亡也未必就是最完美的结果。
试着与仇恨和平相处，或许未尝不可。有的时候，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她自认不是圣母，但貌似正在做一件很圣母的事。
她自嘲的笑了笑，对顾严岂道，“话题扯得太远了。”
顾严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叫她的名字。
“乔一。”
顾乔一侧过头来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风从他们中间吹过。
似乎在这一刻，时间都变得缓慢。
顾严岂看了她几秒，忽然又摇了摇头，道，“没事了。”
乔一眨了眨眼，没有追问。
——
顾乔一把顾严岂送回房间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才往里走了几步，便听到背后有道冷飕飕的声音说，“还以为你忘了回酒店的路。”
言外之意，是嫌她回来的太晚。
乔一这次没被他吓到，回过头，对他说，“别说这种风凉话，我也不是贪玩才回来的这么晚的。顾严岂他的脚受伤了，我一路扶着他回来。”说着她动了动酸疼的手臂和肩膀。
墨肆城揶揄了她一眼，道，“傻瓜，他在演戏你都看不出来？”
乔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他在演戏。”
乔一将眉心皱得更紧，“不对啊，明明是你先离开的，可你怎么知道他、他受伤是不是在演戏？”
墨肆城抱着手臂冷笑，“我用得着拿眼睛看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随便用这里想一想，就知道他的肚子里究竟有什么花花肠子。你小心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乔一笑道，“谢谢提醒！”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对他道，“不过，论演技我好像也不必谁差，所以最后被骗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墨肆城闻言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乔一狡黠一笑，道，“我什么都没说。”随即转身，大步走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