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有半年,却已经有不少学生开始“预订”论文的导师了。化学系最热门的教授，除了童明月，就是黄建伟了。
据说,让黄教授当自己的导师,论文答辩现场绝对不会被为难。
郭晓雅闲来无事,偶尔也来上课，时常关心许灿的进度。
“我听说，顾仪她们前几天去找黄教授,问论文导师的事情,人居然都满了！你到底上点心没有？”
“啊？”
许灿怔了怔，老老实实地说：“黄教授吗？我昨天从实验楼出来遇见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问了这事,他顺口就应了。还去回去拿一张纸写了邮箱和手机号给我。”
“……教授的嘴啊骗人的鬼。果然是看不上顾仪她们，一有优等生苗苗,赶紧拿盆栽啊。”
郭晓雅咂舌：“上当了啊上当了,真是的。”
许灿：“噗嗤。”
讲台上教授第二次眼光扫过来，提醒说：“可以不听课,但不要讲话哦。”
郭晓雅抿了抿唇。
静了几秒,水笔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划了几下，推给许灿看。
——“上次去吃饭，你说才不想当童教授的学生,被她听见了。”
许灿愣住，低声说：“被谁？”
“被童教授啊,还能被谁。”
郭晓雅用一副见鬼的表情说：“李薇告诉我，那天，她们就在角落的那桌。”
许灿：“…………”
“听见就听见呗,”她想了想，撇了下唇角轻轻地说，“反正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
“真的假的？”
“真的。”
“你别到时候童教授勾勾手指，随便问句，你就屁颠颠地去了。”
“不会。”
教授的眼神再次扫过来。
郭晓雅缩了缩脖子，乖如鹌鹑，继续拿纸笔交谈：“为什么？”
许灿拿起笔，很快写几个字，还是那句：
“我不想当她的学生了。”
“那你考研的事情怎么说？”
“书记找我谈过，问有没有想保研本校的想法，我说有的。”
“行，学霸的优越性，”郭晓雅闻言笑了下，竖起大拇指，又说，“陈爱媛也想保研，我看她是没戏的。那次给我搞事情，搞到后面自己被学生会踢掉。”
……
许灿被约谈之后，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保研名额是很稳的。
一时又没有什么着急的事了。
平面模特的兼职，随着工作的时间越做越长，认识的人多了，适合的工作就多，收入也慢慢变高起来。她微信里都加了几百个好友了。
偶尔也接接去外地的拍片。
一直在挣钱，平时又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花钱的地方。
许灿去查存款，发现手头已经攒了小一百万的积蓄了。她看着那串数字，心中还是没有太实质的钱的概念，但又想起，前世那笔把她逼到跳楼的债务。
看着是大到要吃人的数字。
其实，只是太累了吧。不然也不至于真的活不下去。
从银行走出来。许灿看着大马路上，一辆接着一辆开过去的出租车，她习以为常地转身去往公交车站。
下午的拍摄工作在湖边，借民宿的景。
许灿刚到现场，就发现有个挺烦人的家伙在。杨睿看见她，跟没看见似的，并没凑过来搭话。
可还没让她松口气。
王佳彤突然转过脸笑问：“你知不知道今年s家新出的小裙子？我们女生肯定都知道，对吧对吧？”
s家是著名的洛丽塔服饰品牌。这个许灿知道，她毕竟是拍过这种衣服，也加过几个喜欢这种服饰的小姑娘。
许灿：“呃……还挺好看的。”
敷衍过去了。
王佳彤顿时拊掌，笑吟吟地看着杨睿，拍了拍他肩膀说：“你还说丑呢，直男审美。我们女孩子都觉得漂亮的，略略略～”
杨睿低头，拿出手机翻了会儿。
把图片拿到许灿面前：“你真觉得这条裙子好看？”
许灿瞥眼，很正常的裙子，随口说：“挺好看的啊。”
“那这条呢，”杨睿似不可置信，又顺手往右边划一下，追问说，“这条你觉得怎么样？”
明明是厚毛呢料，偏偏在胸口开一个镂空爱心。
许灿恶寒了下，觉得他太基佬了怎么还审美那么差：“丑死了。”
杨睿忽然表情变了，笑得灿烂极了，拿给王佳彤看那两张图片：“她说s家新款丑死了，淘宝那一百块的都比这强。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那裙子什么样的。”
后半句是对许灿说的。
许灿：“……”
她坐下来玩手机，不想搭理他们。
王佳彤沉静几秒后。
看看周围没别人，只能继续跟许灿搭话：“上次拍完，没怎么再碰见过呀。”
“嗯。”
“你是喜欢a家裙子吗？”
“嗯。”
她完全不热情，几次也不搭话，聊天根本进行不下去。王佳彤是想在杨睿面前，表现得好点的，结果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费力感觉。
“你是心情不太好吗？”
王佳彤呵呵笑了下，有点不高兴，装作无意地自然说，“你们职校女生平常都喜欢聊什么呀？”
“……”
许灿反应好几秒。
才记起来她上次随口说，自己是什么松江职业技术学校？还是松江电子职业技术学院？
忘记了。
她随便点点头说：“就很普通的。”
“那你怎么连s家的新裙子都不知道，”王佳彤见她软硬不吃，也是服了，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淡淡地说，“又不用学习的，忙什么呢。”
许灿：“……”
她想着自己凌晨把试管放进保温箱，电脑调好参数，还得拜一拜天地，求求实验数据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难得闲下来没事，就是读文献，看感兴趣方向的最新研究进展。
她对时尚方面的信息全来自朋友圈，实在没心思跑去官网追新款，每天刷rss订阅的nature，science，关注同领域大牛的最新动态倒是很勤快。
许灿一本正经的委屈了：“干嘛，学习不好有什么错吗？”
杨睿：“噗……”
他半天算是终于听明白了：“你跟她说你是职校生？你怎么那么喜欢骗人呢你，松江大学化学系，嗯？”
许灿：“……”
她皱眉，轻轻骂了句：“烦人啊你。”
王佳彤：“……啊？”
“她松江大学的，”杨睿轻笑，“我这初中辍学的人都知道的名牌大学。还成天到处装学渣，不要脸。”
许灿：“……”
王佳彤噎了好半天，讪讪：“不可能吧？你不是那…那个女子什么职业技术学校的吗？”
许灿：“……”
许灿：“我也不知道啊。”
杨睿哈哈大笑。
王佳彤：“…………”
—
工作完，天已经黑了下来。
拍摄地方离学校很近，时间不早，许灿懒得回家做饭。就坐车回学校，准备还是吃食堂。
路过那家新开的快餐店。
许灿走过去，脑子里想到郭晓雅说的，那天李薇和童明月也在这家餐厅里。
她明明不太想吃，却下意识地走进去了。
想着，上次她是坐哪儿的，目光在店内转半圈，墙后像确实还有座位的样子。
许灿心不在焉地走过去。
既然来都来了，随便吃个汉堡吧。也不花费什么时间。
抬眼，迎面却猛地对上熟悉的身影。
童明月端端坐着。
许灿心里一吓，差点原地倒步走出这家餐厅。
怎…怎么还在的啊……
天天吃这家？
她在心里腹诽着，可是走都走到这儿了，再转身去找别的位置会显然很不自然。
许灿偷偷瞥了童明月一眼。
视线对上。
童明月手里虚虚拿着银色叉子，半握不握的，旋即轻放下来。面前那盘意面分明只动了几口。
目光笔直地望着她。
“……”
长睫微掀，眼里有几分幽怨的神色。
也不知是不是许灿的错觉。
许灿心头莫名一慌，喉结微动，想到郭晓雅说她听见了自己的话。
旋即偏开视线。
走过去，她面不改色，一直坐到角落最里面的位置。
角落里的空间不大，总共只放着两张单人桌。童明月和李薇坐在靠墙那边，隔着半米的小走廊，靠着自助饮料机的一桌还空着。
为了避免和童明月面对面。
许灿特意背对着她坐。
一顿饭，吃完都不记得自己点的什么。
总感觉童明月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背后。
—
回到家里。
许灿忘记开灯，满脑子都是童明月在餐厅里的那个表情。
忍不住，闷闷地小声骂说：“你有话要讲，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等着我去找你是吗？”
“哼，我这次偏偏不来找你……”
“有话也不好好说……”
她走到阳台，把瓶盖里泡开的虾干倒进缸里，看着小乌龟慢慢爬过来，撕碎虾肉。张口吞食着。
视线看着乌龟。
许灿伸手指戳翻无辜的小乌龟，看着乌龟努力翻身的模样，喃喃说一句：
“你以为你谁啊你……小王八。”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来。
许灿掏出手机，都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她给童明月设的是特殊铃声。
手忙脚乱了一下。
许灿抬头，天边静静挂着一轮皎皎的明月。夜幕里清冷地亮着光。
“……”
刚刚大着胆子，那么指桑骂槐了下……就……
许灿缓了好几秒，才接起来：“喂？”
电话里，童明月的声音柔和极了。
“灿灿，你开下门。”
“我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