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欢喜，疑惑，不敢相信，懊恼。
各种情绪在叶璟琛脑海中快速翻过，到最后，只剩下不敢相信。想他叱咤商坛那么多年，再难的谈判都没怕过。第一次出现面对一个小丫头而不敢说话。
班芷曦看到叶璟琛一直盯着自己，眼中的情绪很深很深，深得她看不透了。
她鼓起的那点勇气顿时就泄了大半，心酸就要弥漫开，可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答不答应都得有个话吧？不说话是不是太敷衍了，简直对不起他们多年相互同情的情分。
“叶璟琛，我在追你。”班芷曦豁出去，踢了他一脚，“你给句痛快话。”
叶璟琛猛然醒神，怔怔地望了她两秒，而后答得飞快：“我会把一一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我会待她好的。”
班芷曦：“？？？”
她跟他告白，他告白她女儿？
这是什么逻辑。
而且——
“一一本来就是你亲生的。”干嘛要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班芷曦郁闷地瞥着叶璟琛。刚刚去见他二哥二嫂，不是应该都知道了吗？
叶总的泰山，崩了。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一一本来就是你亲生的。
一一本来就是你亲生的……
亲生的……
叶璟琛心里的情绪翻滚地太快，像是有什么要决堤泛滥，他猛地捏住了拳头，想看班芷曦，但在目光快要对上她的时候，突然转过身子，朝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偏过头，眼睛看着窗户，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声音非常镇定，依旧是叶总的作风。
班芷曦瞥着他紧握的双拳，面无表情地道：“我问，你看出来我在追求你吗？”
叶璟琛猛地松开拳，又快速握紧。
“哦。”
夺门而逃。
班芷曦：“……”
骗人告白一遍不够还要人说这么多遍的大猪蹄子！
叶璟琛连门都没关。
一出卧室，方向也没辩，快速朝走廊尽头走去，前方无路，很快又折了回来。
看到叶总同手同脚经过的班芷曦：“……”
叶璟琛一头扎进书房，非常轻柔地关上了房门，跟做贼似的，手在发抖，心里传来战栗，抖遍全身。
心中的情绪太多了，又来得急，全部糅杂在一起，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叶璟琛活了三十年，大风大浪见过，可从未像此刻这样难以自恃。
书房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他心中鼓噪，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
拿出手机，一只对公一只私人，两只手机通讯录里一排排似拉不到尽头的通讯名单，可一个都不想拨出去。
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在脑海中过滤，最后，叶璟琛拨通了没有存储的兰安的电话。
“老板？”
“兰安。”叶璟琛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曦曦给我生了一个孩子。”
“什么？”兰安的声音一下子高了，是纯疑问，不明白叶璟琛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璟琛完全听不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是个女儿。曦曦给我生了一个女儿。”
“什么？！”兰安震惊脸。
“兰安，我挂了。”
这是叶璟琛跟特助说话最啰嗦的一次，更是第一次打电话还叫他名字，还会通知他一声他要挂电话了。
叶璟琛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有时候他一个月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说的话多。
但班芷曦告白的话，他想藏在心里慢慢消化，舍不得告诉任何人。
班芷曦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是喜欢到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的喜欢。
叶璟琛呆坐在椅子上，手机滑落到地上都没看到，痴痴地望着前方，无声地笑得像个傻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卧室门已经关上了。
叶璟琛站在门口，想拧动门把进去，可抬手的那刻犹豫了一下，举起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响动。
“完了，她一定是生气了。”叶璟琛后悔自己刚刚跑得太失态了。
叶璟琛又轻轻敲了几下，里边依旧没有声响。
楼下，接到那个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电话后飞奔上来的兰安，看到自家老板被关在门外，更是无语到无以复加。
“你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兰安走过去，悄悄问。
这种关键时刻，他一定要帮老板一把。要不然老板可能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叶璟琛盯着房门，没理他。
他根本没说话好吗？
不，你非常冷淡地说了一个“哦”。卧室里，班芷曦坐在床尾登上，越想越难过，心里一口气闷得连头都晕了。
“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等她来给你开门？”门外，兰安悄声问叶璟琛，手悄悄摸上眼镜架。
叶璟琛更加不想说话。
“那你别等了，根据我的经验女人这种时候不可能主动来给你开门的。我给你去拿把梯子？反正佣人们还没回来，不会有人看到你爬|墙……”
兰安还没说完，叶璟琛就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兰安想起两间房间的露台是连在一起的，非常想跟上去看老板追女朋友，可他不敢。
但没过几秒，眼前的卧室里忽然传来叶璟琛的喊声。
“兰安，叫医生！”
“什么情况？”兰安绕道跑进去，见自家老板抱着班芷曦正放到床上。
“晕了？”兰安连偷拍都忘记了，目瞪口呆，“不会被你气晕的吧？”
叶璟琛哪有功夫理他的出言不逊。
这一场告白，以班芷曦气晕结束。
家庭医生来看过后，一言难尽地看看班芷曦，又看看叶璟琛，最后叹了口气：“三少爷，她的身体状况真的经不起折腾的，您悠着点啊，你看她手都被你捏红了。”
叶璟琛眸光一沉，无话。
等医生走后，叶璟琛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班芷曦和小奶包，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到底是怎么把人气晕的？”兰安这会是朋友，收起了外人面前对老板的胆怯，好奇地凑了过来。
叶璟琛瞥了他一眼，而后当着他的面拉起班芷曦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兰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狗粮差点噎死，眸光落在旁边安安静静躺着的小奶包身上，轻声问：“她真的是你的孩子？”
叶璟琛勾唇，终于回了一句：“嗯。”
兰安咋舌，一边扶着眼镜架偷拍，一边说：“看着不像啊。”
叶璟琛的脸顿时黑了。
“你这样看着我的女人和女儿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这就马上成为你的女人了……兰安收回手，站远一些，作为朋友，实在看不得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嘚瑟，淡淡道：“给你生孩子不代表就喜欢你，说不定你喝醉了霸王硬上弓呢？难怪人家要跑，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把人吓到了。”
叶璟琛一副不想搭理他的表情。
他的小丫头说了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兰安这种单身狗跟他说了也不会懂。
“你们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这些年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哪有机会去生孩子……喂！”
兰安被轰了出去。
叶璟琛把门关上后，坐回床边拉起班芷曦的手，也在回忆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不期然又想起那个做了五年多的梦。
那个过分真实的梦，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小丫头的触感，还有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该死！”叶璟琛拿着手帕捂住鼻子，快速走进洗手间。
***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消失的时候，花城几家有名望的富豪都得知了叶家被劫走了一个孩子，叶璟琛发了怒。
“短短三小时就找到了孩子。”苏家，苏明达站在书房里，面色沉沉地望着窗外暗下去的天色，冷笑了一声，“叶璟琛果然早有准备。”
“下午三家赌场被扫荡，两家会所停业整顿，还有三家实业公司被查，另外两家上市公司股市也大受震荡，这一切都指向北方的……”杨秘书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见他听到北方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顿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猜测的没错。
“一下午毁人那么多产业，叶璟琛自己也得出一身血。他还真舍得。这小子，是条毒蛇。”苏明达转过身来，走到秘书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小杨，做好自己的本分，懂吗？”
“我知道，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杨秘书低着头，惊出一身冷汗。
苏明达锐利的眸光在杨秘书的脸上逡巡了一圈，而后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朝着办公桌走去。
杨秘书见状，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杨秘书一走，苏明达脸上的闲适却忽然消散，赶紧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但电话响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起。
花城临市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住房里，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瞥着茶几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电话一遍挂断之后，再次震动起来。
男人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酒，并不在意。
手机震动了两遍，终于安静。
他弯腰拿起手机捏着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会，忽然用力朝着茶几砸去。
只听“嘭”地一声，玻璃茶几和手机顿时出现了裂痕。又是砰砰砰几声，直到把手机砸了个稀巴烂，茶几也碎了，才停手。
他把砸坏的手机里的卡抽出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打火机和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而后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擒着手机卡，另一只手点着打火机开始烧卡。
手机卡的材质并不好烧，还烫手。可他嘴角却挂着笑意，似乎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烧了一半，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把卡和打火机随便一丢，厚厚的羊毛地毯顿时传来一阵烧焦的味道。
他站起来，手里夹着烟，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镜子里，很快出现一张蓄满络腮胡的脸。男人吸了一口烟，站到镜子前，将烟灰往洗手台里一弹，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抬起自己白皙鲜嫩的手，沿着络腮胡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摸索了一遍，而后在下巴下捏了捏，用力一揭，把整条络腮胡都撕了起来。
镜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张年轻，带着点阴柔的脸。一双桃花眼，勾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