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把人家孩子都吓坏了。”妖君抬起头，半睁着眼看着子规的侧脸，“吓坏了，你赔啊？”
子规面色沉静的说道：“她娘当年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对她有好脸色吗？”
“那是被人暗算，你又何必如此？”妖君有些好笑的说道。
“难道你没有告诉他，她娘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子规忽然神色平静的看向妖君，“当年，她娘为了追我，可是差点杀了整个飘渺山上的人。”
“这些小事情就不用跟她说了。”妖君无所谓的笑笑，似乎对于让自己背黑锅的人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子规非常在意，他挑起眉，神色有些冷淡口吻却又非常的急躁，“若不是刘琴心当年为了追我去修炼什么狐妖功法，怎么可能被一只魔祟附在身上？到最后就算是死了，也死得不甘心纠缠了我三百年！”
“她不是也付出了代价吗？就连她的父亲都死在她的手下了。”妖君面色有些不悦，“过往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人死如灯灭，再说起来鞭尸有什么用？”
“也就只有你觉得没有用吧。”子规说道，“当年她让你背了那个黑锅，你一下子从风评极好的妖君，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妖魔，这对你的影响还不够？甚至于那时候房间小孩哭闹，只要说妖君来了，必然乖乖安静，可止小儿啼哭的妖君，你想想看那时候你在他们眼里是怎样的邪恶形象？”
妖精抿着嘴，沉默不语。
“你为她背了那么多的黑锅，可到最后呢？在你真正成为完美仙的时候，除了我跟在你身边，还有谁会陪着你？”子规冷笑道，“你的眼里头从来就只有楚墨羽。”
妖君微微垂眸，并不反驳。
那时候的她心里头的确满心满眼都是楚墨羽，沉溺在恋爱的欢喜中，却忘了背后一直在看着她的子规。
现在想想一路走来，她似乎错过了太多。
“那个小子当初进门的时候我就应该弄死他，否则也不会有最后这么多屁事的发生。”子规恶狠狠的骂道。
“当年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而让楚墨羽来了。”妖君却轻轻开口。
“……”子规脸色一僵，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许久，他才极为艰苦的说出话，“我太了解你，当时的你，定然是不想让我来的。”
所以那时候的他选择了放弃营救。
他知道比起妖君自身的安危，妖君更希望看到的是不归山的和平如意。
“辛苦你了。”妖君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比起当年奋不顾身来救她的楚墨羽，妖君更感激子规。
对于妖君来说，身为妖族的领袖，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妖兽们的和平安全。
楚墨羽来救她，她很感动，甚至不可自抑的爱上了楚墨羽，但说到底她最感激的是子规，因为是子规替她守住了她心中的那份坚持。
妖族上下有多少妖兽崇拜着她，妖君心里头都明白，而子规决定不去救妖君的时候，又有多少的妖兽会去反对会愤怒。
那些妖兽他们并不害怕献出自己的生命，但他们害怕没有能够保护到他们的妖君。
不归山上下妖兽颇多，更别提没有划入不归山领地之中的妖兽，那些妖兽一旦暴乱起来，将会是比她妖君成为完美仙更为可怕的一股力量。
这股暴乱的力量，子规是如何镇压下去的？
妖君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子规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然而就算见到她的第一眼，子规也从来没有把这些压力告诉过她，一直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妖君也知道子规为了她，承受了妖兽们的多大误解。
那些误会，到如今，在莫云他们心里头还是个疙瘩。
子规守在她身边，默默无闻却又任劳任怨的呆了上万年，究竟是个什么心思，那时候她不太明白。
如今千帆过尽，洗尽纤尘之后，她才懂得那时候的子规到底是怀着怎样心痛的一种心情，看着她与楚墨羽耳鬓厮磨。
“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从来都不是要你说一句辛苦了。”子规低声道。
妖君眸光一动，旋即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待会他们看到你又要说起来了。”
又是这样四两化千斤的技法，子规太过熟悉，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轻轻点头，很快消失。
而他离开后不久，一尺墨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妖君好笑的看着他说道：“听到了什么？把耳朵给我挖掉。”
“现在你可打不赢我。”一尺墨意有所指的看着她那瘦弱的身体说道，“小白果然还是太懒了，若是勤快修炼一点也不会让你回来之后变成这么一个弱鸡样。”
“她现在用着我的身体，那可是呼风唤雨，得意洋洋。”妖君也笑着说道。
“你是最知道她的性子的，你说她要是拥有这么强的力量之后会怎么样呢？”一尺墨也笑。
“不怎么样，小白她…没有侵略心，何况她只不过是去重复一遍我当年所做的事情罢了。”
“你就不怕她真的改写历史？”一尺墨坐下来问道。
“有什么好害怕的？”妖君满不在乎的说道，“若是历史这么好改写就太好了。”
“以我当年成为完美仙之后的实力要回到历史源头也很简单，我不如那时候就去把那些想要针对我的人通通杀掉算了，可最后我却放弃了这样子的想法，知道为什么吗？”妖君微微歪头看向他。
“为什么？”一尺墨问道。
“因为历史根本没有办法改写啊。”妖君轻笑着说道，“好比我把那害我的人通通在他们弱小的时候杀掉，但不知道什么地方又会出现想要害我的人，我依然没有办法反抗他们，到最后结果依然是一样的，只不过过程可能会提前或者延后，仅此而已。”
一尺墨若有所思的轻轻重复：“没有办法改写历史，就算改变了眼下的某一个事情，可是之后这个事情的结果依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过是一个死循环罢了，是这个意思吗？”
妖君眯着眼睛轻笑道：“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是无法改变的。”
当年她刚刚成为完美仙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拥有可以回到过去的力量。
她开心极了，她想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解决一切悲剧的源头。
最开始的地方是什么呢？悲剧的源头又是什么呢？
是她和刘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她表现出来不堪或者脆弱，是否刘尊心里头就不会再把她当做榜样一直向前进呢？
于是她回到过去，真的这样做了。
她在刘尊面前故意摔倒，故意装的痴傻，她心想这样子或许刘尊就会把她认为是一个傻子，就不会再崇拜她了吧。
但是第二天，就出现了妖兽暴乱的事情，必须要她出面镇压。
妖兽们已经平静的生活了几百年，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暴乱呢？
这是什么情况？那时候的她茫然无措，非常不解。
子规让她解决那些暴乱的妖兽，当时的仙界也只有她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那些麻烦。
于是她出手了，以利落的姿态解决掉了一切的麻烦，可是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刘尊正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明亮极了，甚至明亮得让她有些心慌。
他手里拿着最容易让妖兽们冲动的仙草。
她突然明白了，妖兽的暴乱是刘尊引起来的。
他是为了看到她真正出手的画面，原来这个少年压根就不相信她会是那样子的人。
妖君心想要不干脆把刘尊杀了算了。
当她出手的时候，刘尊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于是刘尊死了。
她确认过刘尊已经没有鼻息了。
第三天，她要回到不归山的时候，送行的人中，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眼神。
是刘尊。
到底是人是鬼，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她不解又迷茫，同时心里头又恐惧。
她装作回到不归山，却偷偷绕后，尾随着刘尊一路去了缥缈山。
在路上，她对刘尊出手，再次格杀了少年。
刘尊又死了。
这一次应该是死透了吧，她这样子想着，甚至还戳了戳面前少年的尸体，没有回应也没有呼吸。
妖君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她离开，可是在过了两年她听到刘尊成为飘渺山主的消息，。
原来刘尊还是没有死。
那时候妖君如同遭到天打雷劈。
她这才真正的明白，原来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刘尊在未来有举重若轻的作用，所以在过去，刘尊是绝对不会死的。
也就是说，刘尊是一个她妖君永远杀不了的人。
何其绝望又何其可怕的认知。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现如今凤铃回到了过去，也不过是重新体验一回我所受的苦难罢了。”
她所建立的那个空间拥有了能够回到过去的能力。
不过那时候的她，因为离开人世太过匆忙，压根没有试验那个空间的能力，之后也就便宜了凤铃。
现如今想起来自己做出那个空间却有些不负责任。
毕竟一旦让人知道可以回到过去，那么多少人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改变历史。
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错了就是错了，历史是绝对无法改变的。
唯一能改变的只是他们的心态罢了。
从充满希望到最后满是绝望。
这其中的过程，妖君绝对不想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