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她和楚墨羽耳鬓厮磨的时候,少年总会面色不自然的突然出现。
她以为是偶然,后来才明白,那是心里头的嫉妒在生根发芽。
到最后终于长成参天大树,把她牢牢的捆绑住,让她透不过气。
万年前,一尺墨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那时候的不归山上下,只有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她是怎么回答的?
哦,当时她被囚禁着,却依然没有失去她妖君的风范,只是高傲的挑着眼角,那时候怎么看这个徒弟都不顺眼,于是她顺口说道:“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不要自作多情。”
原来话是如此,早已埋下祸根。
“当年我要是知道,这些事情会对你产生这么多心理阴影,打死我都不会说的。”妖君苦笑道。
“不,我一直很感激你,我和魔祟勾结,你却义无反顾的为我扛下了所有错误,那些错误足以让我被碎尸万段,是你和师兄联手把我保了下来。”一尺墨忽然道。
其实应该是感激妖君的,只是心里头的那份爱大于了感激。
所以一时间模糊了方向。
他当年和魔祟勾结,犯下了滔天大错,甚至于他自己都认为必死无疑,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妖君和魔祟勾结,屠杀一座城池的人。
那些消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一尺墨几乎可以透过这些报告看到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他以为自己必死,结果他好好的活了下来。
帮他顶罪的,是他那个温和却又强势的师傅。
他成为她的弟子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好事,但她依然义无反顾的为他扛了下来。
他被人人喊打的时候,自己胆怯懦弱,他不敢站出来告诉天下人真相。
直到得知她的死讯,他疯了。
他跑到师兄面前疯狂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吃掉师傅,师兄告诉他这是师傅亲口要求的。
完美仙的肉,可长生。
而师兄因为修炼大帝无疆功,透支生命,近些年来虽然有妖君为他缓慢采补,可终究入不敷出,状态一年不如一年。
所以,奄奄一息的妖君肉,是楚墨羽的救命良药。
“当年其实我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就让楚墨羽把我吃了吧,正好也算是物尽其用。”妖君浑不在意的笑了一笑,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人吃掉的事实。
“那时候我问师兄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为什么师兄不给我留点?”一尺墨突然笑道,“师兄吃掉了你的身体,唯独留下了那个头颅,可惜那个头颅被他火化掉了,否则我是一定要啃掉你的嘴唇的。”
妖君挑眉,“你很变,态。”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晚了。”他的爱早就病态了。
如果不是因为凤铃太小,没准他早就下手了。
也是幸好,他的心里头还有一份理智。
“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只有一个疑问了。”妖君突然转换了话题。
“那些魔祟都是从极北之地出来的吗?”
“对的,就是被你封印的那扇门,被我打开了。”一尺墨舔了舔嘴角,笑道,“我已离开不归山之后,找不到去路,无意间进入了极北之地,差点被冻死的时候,那个铁门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只要我用鲜血献祭,就能破解封印,他们就能派出一只强大的魔祟来帮助我实现愿望。”
“所以之后,真的有魔祟到了你的身上。”妖君目光平静的说道,“再然后,那个魔祟已经有了智慧,他开始操控你的身体,模糊你的意识,渐渐的让你做出一些不像是自己的举动,最后他发动了魔祟大乱。”
“说的没错。”一尺墨笑笑,“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
“哦?”妖君看向他。
“他从来没有本事模糊我的意识,所作所为,都是我自愿的。”一尺墨笑眯眯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师傅,你别忘了,我虽然修炼天赋不高,但我灵魂的强度无人能及,就算是魔祟,这种来自五十亿年前的智慧,也没有办法控制我分毫。”
妖君突然后背发寒。
“是,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突然苦涩的道,“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我竟然忘了你的灵魂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不可能被人操控,可笑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凶性大发,是因为魔祟控制了你的意识,还傻兮兮的帮你顶罪。”
“师傅,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死我?”一尺墨笑的越发肆意。
若是当初杀死了他,眼下根本不会有任何事。
甚至最近让楚墨羽和子规头痛欲绝的极北之地铁门之事,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
“若是可以,我会选择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将你掐死。”
妖君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人生没有重来,过去之事不可为,以后之事不可知,活在当下也就行了。”
楚墨羽脚踩在极北之地冰冷的地面上,那一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淡然神情上隐隐出现裂痕。
也不知道在极北之地走了多久,终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铁门。
这铁门三万年前,还只是开了一条小缝,而如今却已经成了半开的状态。
子规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语气冰冷的说道,“你那可亲可爱的三师弟干的好事。”
“当年的事情也并不能全怪他。”若真的都是他的错的话,楚墨羽早就杀了一尺墨,“若真是他的错,清理门户,我第一个绝不手软。”
“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杀死他?”子规挑起眼角嘲讽的笑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你养了他三万年,现如今他反咬你一口可是太容易了。”
“先别管那些,这个铁门,该怎么关上?”
这黑漆漆的半开铁门,似乎带有无尽的诱,惑,吸引着每一个注视它的人的目光,在引,诱人沉沦。
“这些魔祟,早就应该消失在五十亿年前了。”子规低声说道,“不然的话,现如今我们也不会这么头疼。”
“有什么可头疼的?”破天荒的,楚墨羽竟然笑了起来,“况且你觉得魔祟能够消失吗?”
“他们来自于其他物种的欲,望,只要有欲,望,这些魔祟就是不灭的,就比如你墨子规,看上去无欲无求,但你的心里头始终对妖君念念不忘,你说这股欲,望发展到最后会有什么结果?”楚墨羽冷淡的说道。
子规眯着眼,狭长的凤眸不带一丝感情:“我很好奇,你有什么欲,望?”
“我?”楚墨羽笑了一下,他转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的欲,望现如今似乎只有凤铃。”
“所以三万年的时光真的能改变很多,你已经不爱妖君了。”子规也微微感叹的说道。
“请不要混淆。”楚墨羽垂眸说道,“不是不爱,只是我明白了当初是什么爱,现如今又是什么爱。”
听起来他很渣,可楚墨羽扪心自问,自己对妖君的爱到底是什么?
三万年来的日日夜夜,他都在问自己,直到三百年前,把凤铃捡回去的时候,看到小兔子伸舌头轻轻舔自己手腕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妖君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只是那时候想通了又有什么用?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楚墨羽终归是辜负了妖君。
三万年前的悲剧发生,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无辜。
妖君,大概就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一直被人推出来,为他们遮风挡雨,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擦屁股,并且还要忍受天下人的辱骂,到最后她所爱的天下人却没有一个给了她好的回应。
妖君的爱太无私太博大,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个得到爱的人都不会去珍惜。
因为他们想的都是其他人一定比自己得到的爱更多。
这也是人性贪婪的本源。
妖君是无辜的,也是那个时代唯一无辜的。
但无辜又怎么样?无辜者必成为牺牲品。
楚墨羽轻轻一叹,再不说话。
子规看着他的神色憔悴,瞧出了些许端倪,他唇角勾起语气嘲讽:“你现在是在担心凤铃?她回到过去可能要搞些事情出来,也不知道等她回来之后,这个蝴蝶效应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小白她不可能改变得了历史。”楚墨羽笃定的道。
“为什么?”
“因为历史就是历史,永远无法改变。”说完这一句,楚墨羽闭上嘴,伸手去抚摸那黑色的铁门。
铁门非常冰冷,但是在楚墨羽接触到铁门的那一瞬间,楚墨羽的内心竟然开始叫,嚣着欲,望。
快进来…快进来……
只要你进来就能够和凤铃在一起了……
楚墨羽神色自若的收回手。
“这些魔祟,更强大了。”
凤铃在飘渺山上舒舒服服的过了两天日子,但是不管她怎么死乞白赖的挣扎,第三天还是终归到了。
为了让外界的人更加相信这件事情的逼真性,刘尊毫不客气的把凤铃五花大绑在了飘渺山的观星台上。
被绑成了粽子的小兔子一脸的无奈。
“我能不能申请把绳子解松一点?”她问道。
“不好意思,不可以。”刘尊冷着脸拒绝。
真以为这是菜市场还可以讨价还价的?
让那些人看出来端倪,以为老子是在骗他们的怎么办?
凤铃无奈的撇撇嘴。
观星台外面人山人海,人族们兴高采烈的叫嚷,争先恐后想要一睹她这位妖君的真容。
凤铃叹了一口气,看来妖君做的也不咋地嘛,这么多人都盼望着她去死。
群情激奋之下,刘尊却突然站在了观星台上,用扩音术向着台下的人们说道:“非常感谢各位来参加处刑妖君的观幕礼。”
凤铃翻了一个白眼,老子不欢迎啊!
“现在在众人面前的就是那位名震天下的妖君,我相信大家都非常好奇妖君是怎么被我捉住的,实不相瞒,是由我们人族二十四位仙极境联手,才抓住了这阴险狡诈的妖君。”
凤铃差点一口唾痰吐在他脸上。
你他奶奶的才阴险狡诈!
老子诚实小郎君,不二小少年,轮得到你在这诽谤我的兔格呢?
不过眼下她被刘尊施了一个禁言术,说话不得,不然定然是要和刘尊抬杠到天明的。
於此事,刘尊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吧。
知道凤铃此刻心中的郁闷,刘尊用眼角余光瞥她,正好看见小兔子,那眼中像是要把他吞噬掉的怒火。
于是刘尊心情更好了,温和有礼的继续开始说道:“眼下,邀请各位前来观看处刑妖君的仪式,也是为了让各位同胞能够出了心中那口恶气,之前咱们人族一直被一个妖精踩在头上,实在是羞愧难当,现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各位道友岂不美哉?”
凤铃越听越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