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想做路人甲太难
她轻轻归拢穆穆额边的碎发，动作温柔。
“我没有开玩笑。”余骨坐过去，脸上是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如果哪天你觉得千妖不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秦城手势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提他做什么。”
余骨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秦城手下的动作，却没有点破，笑嘻嘻道，“没什么，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便不提。”
“喂，我问你，”秦城忽然道，“千妖……我是说大梁太子，他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嗯？”余骨脸上笑容不变，“这种事情你居然不知道吗？”
秦城手紧了紧，随即松开，道，“你不知道就算了。”
“濮阳言懿，”余骨慢慢道，“传说中天纵奇才的太子殿下，尊号千妖，虽然这个号有些古怪，但听说是得到了濮阳皇首肯的。”
“是么……”秦城嘴角泛起一抹笑，“千妖千妖，这样一个有些邪气的名字，居然就是太子尊号么。”
“是啊，”余骨拿起一根稻草胡乱编玩，“这的确挺奇怪的，但是千妖他的成长本身就很奇怪，你见过哪家太子三岁就被送出皇宫，在宫外一直长到十八岁的？”
三岁到十八岁……
秦城忽然想起了山里的老怪物，原来千妖从三岁就在那里呆着了么，三岁……
秦城忽然发现自己很难想象到千妖三岁的样子，是跟现在一样带点高冷气息，还是呆萌呆萌吸吮手指头的呢？
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笑容，余骨看着她的脸，无奈道，“原来提起他你才会笑的么，真让人伤心。”
笑容一瞬即逝，秦城转身侧卧在稻草堆上，与穆穆躺在一起，“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余骨看着秦城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丝丝收敛。
他背对着从门缝射进来的那唯一一束光线站着，呼吸一分分变轻，似乎成了一尊永恒的凝望雕塑。
秦城闭着眼假寐，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目光始终不曾离去，却没有睁开眼睛直视的勇气，她在这异世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羁绊，与千妖的她想珍惜，与别人的也不想放弃。
可她害怕自己到最后就会放弃沉淀在自己心底十几年的梦想。
那个梦想她始终未曾与人提起，却始终嗖没有忘记。
她要回家，只有家才是她唯一的归宿，只有那人的怀抱才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在那之前，这异世的人，多认识一个，便徒增一份伤悲，她的存在，本就有违天地常理，更不应该将更多的人带入情感的深渊。
她想要的是潇洒地挥挥手离开，她不想，到最后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秦城最终在那道胶着的视线里沉沉睡去，梦里是一道铁索桥，对面云雾笼罩还夹杂着枪林弹雨，她还穿着现代的服饰，似乎要到桥那边去，想学红军飞夺泸定桥，最后却连半步都前进不得。
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对面。
脚下忽然一空，她尖叫着坠落，天空上出现一张脸，似乎在笑望着她，她向他伸出手去，想看清是谁，却掉进了污水池里，周围充满了酸涩的气味。
还有一双漂浮的手喂她喝酸水。
酸水酸臭不已，她登时被熏的想躲开。
秦城猛地睁开眼睛。
穆穆已经醒了，坐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她，“秦姐姐，你总算醒了。”
秦城坐起身，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还是那逼仄的空间，周围铺满了稻草，秦城恍然，“原来是梦啊……”
余骨含笑，坐在一边无聊地拿稻草编这玩儿，“你梦见了什么，我可是听见你说什么不要不要的哦。”
“收起你那猥琐的眼神，”秦城狠狠地剜了余骨一眼，“我是梦见馊……”
一股奇特的味道飘进鼻腔，话语一窒，秦城不可思议地循着味道看向地上放着的一只破瓷碗，碗里盛着味道和颜色甚至形状都不可名状的东西，隐约还能看见黑色虫子的尸体，“死不瞑目”地混合着“油花”漂浮在汤状粘稠物里面。
秦城瞬间觉得喉头一紧，脚步已经连退了两三步，砰一声靠在身后的木板上，退无可退，秦城只能抖着手指向那碗死亡料理，“这是个啥？”
“午饭啊，”余骨不怀好意地笑笑，“我和穆穆可是一口没吃，等着留给你呢。”
“午饭？”秦城眼睛慢慢放大，这东西根本就不能吃吧？
余骨带笑看着她，想看看秦城会怎么办。
空气一时静谧，只剩下秦城慢慢加重加粗的呼吸声。半晌，溢出一声悠悠的叹息，秦城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想安分地做个路人甲怎么就这么难……”
余骨露出我就知道的微笑。
笑眯眯地看着秦城走到门前，然后，一脚踹上了房门。
破旧的门板应声而倒，灰尘漫天里，余骨在身后笑着提醒，“你还有伤，小心。”
秦城冷笑着哼了一声，“该小心的，是他们。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肩膀处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微微活动右胳膊还是会感觉到疼痛，秦城干脆将右手背在身后，大踏步走出去，在余骨过分兴奋的目光中扔下一句，“我只是去拿点儿能吃的菜，穆穆决不能挨饿。”
“秦姐姐……”穆穆看着她走出去，干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气里，昨天那一场灾难里，她原本积郁得不到释放，整个人差点憋疯。
是秦城开导她，甚至不惜将所有的罪孽都往自己身上扛，让她把所有憋闷的情绪悉数释放。虽然声音哭到嘶哑，心里还是会很痛，但是，她总算不至于彻底在昨日的雨夜便发疯。
此时此刻仍然记挂着她……
“小女娃可要懂得感恩啊。”
穆穆侧过头，看向余骨，他脸上洋溢着说不清楚的微笑，“你秦姐姐其实没那么坚强，但是她为了你勇于挑战自己。”
几乎想都未想，穆穆便重重地点点头，秦姐姐为她做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担心自己这一辈子都还不完，又怎能不心怀感恩呢？
她虽年幼，但那些刻苦铭心的经历却让她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过早成熟，心思早慧。知道这人世间的情从不该只由谁单方面付出。
人间所有的温暖，都是双向的。
“我一定会报答的。”穆穆手握成拳，看向秦城走远的方向，语声坚定，“用上一辈子都可以。”
余骨侧目看着穆穆，眼神中流露出淡淡赞许，这个坚强小女孩儿，那样的经历都没能让她倒下，以后的路，必定也会风雨交加，但他相信，这个现在还年幼的小女孩儿，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之后，终有一日能真正地成长起来，能站在顶峰，巍然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