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巷子,许沅就迫不及待地甩开李满曦的手,仿佛他是触碰不得的瘟疫。李满曦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但一联想到刚才许沅护犊子的娇俏模样,料想到自家姑娘还在生闷气,也不由轻笑出声:“好啦好啦,姑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凶你了。”最后一句话真是酥到了骨子里,许沅这才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晒起太阳。
“姑娘,线索在刘漾这里断了,这可如何是好?”李满曦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感觉今日的阳光也不甚暖和。
“谁说断了?”许沅故意卖关子,阳光铺在她娇嫩的侧颜上,更显明媚动人,竟惹来李满曦一阵心动。
他若有所思地瞅着许沅,眼里萦绕着淡淡的威胁,大有你若不告诉我事情原委我就不跟你好的意味。
许沅心中顿觉好笑,拗不过李满曦的小孩子心性,只好先缴械投降,这才细细说来:“我刚才不过是在那小孩子的心里撒下一颗善意的种子,我在劝他善良懂不懂啊?”
果然不出许沅所料,李满曦乖乖巧巧得摇摇头。她满意地收回目光,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悠悠地继续道,话语里似包含着无限的落寞:“李满曦,你不懂,这世间唯有情字难逃。刚才我也只是略微试探,那镇定自若的小子就沉不住气了,可见苹儿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低。”
“可是,那为什么他还要出卖苹儿?”李满曦显然不认同许沅的观点,在他朴素且认真的世界观里,他就认为,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应该差掏出心窝子来暖对方的心了,何来把心爱的宝贝推进火坑里的说法?
许沅摇摇头,垂在裙边的手微微向前摆了摆,示意他们该走了:“李满曦,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像你我这般凑巧的爱情,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罢了。”
“嗯,姑娘,我受教了。”想不到李满曦的接受能力这么强,许沅只觉得她这个便宜相公智商在线,隐隐生出骄傲之感,却不曾想过他下句话差点让她噎死:“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姑娘!”
“咳咳!”许沅成功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她刚想开口夸李满曦智商在线呢,想不到他又闹出这戏。
刘漾知道接他的人快要来了,从那几个奴仆突然变得谄媚就可以看出来。他冷笑起来,只不过,却不想他们来得这般快,也是,刘行知道这步棋走错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所以断没有藕断丝连的道理。刘漾一直相信,刘行当初在奴隶的儿子中选择自己当养子是有原因的,或许是同病相怜的下贱身份亦或是自己身上有自己也看不透的潜能。
恰好,他刘漾也自命不凡。
敲门声只是轻轻的三声,早有耳快的仆人眼疾手快地去拉开门,点头哈腰地迎进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男人身形俊拔,尽管是来见刘漾的,大半张脸都还是包裹在黑色的面巾里,只露出一双深沉却异常好看的眼睛。
男人周身的肃杀之意令刘漾不悦地蹙起眉头,男人全然不顾他的不满,只是颇为冷硬地开口,三言两语就阐述了此行的目的:“少爷,现在请随属下折返京都。”
刘漾听后,眉头稍稍舒展,他慢条斯理得站起来,抬手慢悠悠地弹了弹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我的好随从们。”
那些个仆人早已听到风声,这几日尽数收好平时里对待刘漾的刻薄模样,硬生生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亲切模样,好说歹说也是在半个官场里连滚带爬过的,表面上的应酬也是做得面面俱到。是以,那些个东西早就收拾妥当,端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明接着放了多天晴,偏偏是在刘漾返回京都的这天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极了他此刻莫名悲凉的心境。
泥泞的道路上还铺着一层细碎的小石子,马车行走其间也少不得费力些,行进的速度也缓下来。
尽管马车颠簸不断,马车里的娇俏小人儿仍然陷入酣睡里。
马车内漆黑一片,刘行为了掩人耳目,派来接应刘漾的马车也较平常马车小些,狭小的空间里,静得仿佛只听得见两个人不同的呼吸声。
刘漾用手轻轻托着苹儿的后脑勺,尽量让她免受颠簸之苦,他低头贪婪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最调皮的小姑娘,现在她安安静静地熟睡着,反倒别有一番风情。想到平日里只能在角落里偷偷看她,现下这般肆无忌惮地观她还是第一次,思及此,刘漾的呼吸不由渐渐紊乱,白皙冰冷的面容上也染上点点红晕,可是心情却是极好的。
这个姑娘一直都是他捧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啊,还记得自己初来时,大家都因为他太过柔美的外表取笑捉弄他,只有她,像个英勇无比的女侠伸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尽管她个子小小的,站在他面前,还不足他的肩膀,不过学堂的那些人却像是她已然收服的小弟。从此以往,他们真得再无一人捉弄自己,不过,那个小姑娘也再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从那天起,向来沉默寡言的刘漾就把这个小小的姑娘揉进了自己心间,经过日复一日的沉淀,她俨然融进了他孤寂寒冷的血液,真正成为烙上他心口的朱砂痣。
如果不是为了利用她,或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跟她说上一句话吧。刘漾兀自苦涩一笑,他看着苹儿甜美的睡颜,那颗宛若困兽般充满残忍杀戮的心也有一刻地放下所有的戒备,露出柔软的血肉。
此次一别,不知再见,今夕是何年。
刘漾强行敛尽眼角的酸涩,微转过头朝半旧的红绸软帘扬声道:“什么时候到驿站?”
“快了。”那个黑衣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刘漾也懒得搭理他,轻轻阖眼半靠在冰凉的车后壁上,企图降降那灼热的心温。
“姑娘,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啊?”李满曦披着淋湿透了的蓑衣坐在驿站里,头上的草帽沿也滴滴答答欢快地滴着雨水。
他给许沅斟了一杯暖茶,也给自己斟满一杯。静待着姑娘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