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同顾小满到了先前齐氏的住的那间小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问了一句：“你娘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顾小满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我真不知道该说您什么好，如今您过好自己日子就是了，管旁人做什么？”
“丫头，对我来说，你们可不是旁人啊。”徐大夫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奇怪地看着顾小满，问了一句，“你娘是不是出事儿了？”
“没有。”顾小满摇头，“她要是出事儿也早就出了，哪里等到这时候？”
她的表情中涵盖了太多的情绪，一时之间竟令徐大夫有些无法解读。
好一会儿，徐大夫才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对你来说，你娘难道一点也不重要？”
“正是因为我娘重要我才跟您说这番话的。”顾小满想了想，还是将齐氏在自家所发生的那一切都跟徐大夫讲了一遍。
徐大夫有些犹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就放弃你娘了？”
“不然呢？我可没有那么多工夫，整日里去劝告我娘如何开启新生活。她既然觉得如今一切都好，我又何必要改变她？”顾小满皱了皱眉，扭头看着徐大夫，问道，“如今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如何赶紧治好陆谨之，也让我的人生有些盼头吗？”
徐大夫眉头一皱，不悦地瞪了顾小满一眼，“我又没说过他不能治，可你娘……”
“你就忘了我娘吧，又不是您的闺女，您瞎操心什么呀。”顾小满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徐大夫的话，“您口口声声与我外婆没什么关系，如今这做派岂不是要让她老人家死了都不得清白？”
“你这丫头说的这叫什么话？”徐大夫被顾小满这么一说，忍不住通红了双眼，斥责道，“我与你外婆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如今我不过是因为那份歉疚和后悔对你们这些她的后人多有照拂，难道也是我的不对？顾小满，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该无条件对你好，却不能关系你娘？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若是没有你娘，我凭什么要待你这般？”
“徐大夫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娘已经认定了我爹，我是劝不动了。”顾小满长叹一口气，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她哪里是劝不动，她还差点将自己搭进去呢。
两个人谁也不肯信服谁，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直到袁嬷嬷过来敲门，说是陆谨之已经醒了过来，两人才一前一后地出门。
陆谨之只看了顾小满一眼，便问了一句：“你跟这老头吵起来了？”
“没有。”顾小满摇头，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陆谨之轻轻握住顾小满的手腕，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后在遇上这种事儿，别这么傻，一时半会我也不是忍不住。”
“可你若是忍得住，就不会把她手腕咬成那副模样了。”徐大夫冷哼一声，“你们这两口子，真是个比个的不让人省心。”
陆谨之叹气：“我这个样子……小满，不如你跟着徐大夫去镇上住两天吧。”
“你疯了？你让你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跟着这个糟老头子一起住？”顾小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徐大夫也连连摆手：“你这小子少在这儿给我安排事儿，这死丫头去我那儿岂不是折了我的寿？”
两人说完互瞪一眼，竟是谁也不理谁。
陆谨之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这是置什么气？徐老先生不是一直挺疼小满吗？就冲着小满的信物，连我这打算放弃的人都全力相救，如今怎么……”
“我现在倒是后悔了。”徐大夫冷哼一声，“我倒是一门心思为着你们着想，可你问问你媳妇儿，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我是惦记着你们家什么东西似的，小子，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也不管你了。”
“医者仁心，你因为与我的私怨，而不管自己的病人，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该做的吗？你就不怕医闹？”顾小满瞥了他一眼，板着一张脸问道。
“我治病救人罢了，有些人救不得你还得怪我不成？”徐大夫越发觉得顾小满是在这儿胡搅蛮缠，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对着她时也失去了什么耐心。
陆谨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地转头问袁嬷嬷，“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谨哥儿，这事儿你可得问他们两个，我们是不清楚的。徐大夫只说有话要单独跟小满说，出来以后两个人就是这样了。”袁嬷嬷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生怕是因为陆谨之的病情才让两人成这般模样。
谁知陆谨之听了这话，反倒是不紧张了。
他松了口气，挥手示意袁嬷嬷出去。
袁嬷嬷却有些犹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频频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陆谨之笑着摇头：“好了，你们两个现在可以敞开心扉打一架了，不过是因为小满的娘亲，你们两个就打算如此生分下去了？”
“你也说了那是小满的娘亲，她对自己亲娘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你还指望她能待你好？”徐大夫气的直吹胡子。
“可徐大夫果真清楚，小满为何不管自己的亲娘吗？”陆谨之叹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愿意寻求自由。有些人，认定了自己的命运，即便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也不要，只肯坚守自己既定的人生，这样的娘亲，你要小满如何管？”
“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娘受苦啊。”徐大夫皱眉，“你是她男人，你自然是向着她说话，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愿过好日子的人。”
“当年外婆跟了你，是不是就是去过好日子了？她却去了没有？”顾小满忍不住斥了一句。
徐大夫一愣，顿时结结巴巴起来：“那、那不一样，我跟她名不正言不顺，她不跟我走，自是被这世俗枷锁捆绑。你娘跟你是亲生母女，怎么能一起比较？”
“怎么不能？说到底，她们都不肯迈出这一步罢了。”顾小满皱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