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高高大大地站在顾小满的面前，却带了几分扭捏之势。
她说：“顾娘子，您也是生活幸福美满的人，自然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想要的未来，就是可以和丁丑好生在一起。”
“丁丑此人，你了解多少？”顾小满问。
“顾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冬梅抿了抿嘴，“我知道顾娘子将我们买回来和那些大家族里头的人不一样，您尊重我们，不拿我们不当人看。您是好心的，可您不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管的东西有些多了吗？”
顾娘子哭笑不得：“你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冬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顾娘子对丁丑似乎很有意见。是因为迎春跟您说过什么吗？”冬梅垂下了眼睑，有些不悦地说道，“我知道，顾娘子待迎春比我要好一些，可你难道就因为这样，就偏信她吗？您凭什么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就是假的了？”
“那你也可以说。”顾小满说道。
“顾娘子？”冬梅却一下子愣住，像是压根没有料到顾小满会这么说似的。
她沉默着站在顾小满的面前，好一会儿才嗫喏着开口说道：“其实……其实我不是成心要与迎春为难的。我只是……我只是见不得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冬梅说着忍不住挺了挺背脊，她说：“顾娘子没有在人口贩子那里待过，不晓得这里头有多少龌龊事儿。迎春那个性子，在里头只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我晓得那些风言风语里头有多少是假的，可她从来不为自己辩驳，岂不是由着旁人污蔑坐实了她的狐媚劲儿？”
“我总想着多说几回迎春也就能够反驳了，谁知道那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任打任骂从不还口还手。我也渐渐就……”
“就习惯了训斥她？”顾小满无奈的皱了皱眉，“你这样的，我从前倒也是听说过，却没想到你还真能这么干出来。既然你说，并不是真心讨厌迎春，那么丁丑的事呢？丁丑先前对迎春动手动脚，你可知情？”
“那也是迎春自己说的不是？”冬梅抿了抿嘴，有些别扭地绞着自己的衣襟，“顾娘子，难道您能保证陆爷从前就一点封流事都没有吗？丁丑他从前在张员外家里做个小管事，总有些管不住自己的人去撩拨他，也不能全都赖他不是？”
顾小满点头：“继续。”
“继续？”冬梅皱眉，“还要说什么？顾娘子，我都已经跟您交代清楚了，在我看来，本就是因为丁丑手里有点小权利这才招蜂引蝶的。可那日您不是也听到了吗？丁丑还想着给我赎身呢，顾娘子您放心，我可没有迎春那么傻，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努力去争取。顾娘子莫要担心，只是我今日想要去给丁丑一个惊喜，您能放我走了吗？”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顾小满摆摆手。
冬梅不悦：“迎春都可以明日再回来。”
“迎春在清泉镇有家，你呢？你在外头打算睡在哪里？”顾小满起身走到冬梅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得好生保护自己。一切没成定局之前，万不可轻易交付自己。”
冬梅红了红脸，低声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小满。”袁嬷嬷在屋檐下头听到冬梅离开的动静，连忙招手将顾小满叫到自己身边来，“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袁嬷嬷，那个丁丑不像是个好相与的。我只怕他骗了冬梅，让这丫头白白伤心一阵子。”顾小满叹了口气。
“小满啊，从前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也买过一些丫鬟，先前那两个丫头都在家里有些话我也不大好说，其实若是正经论起来，这两个丫头我们都不会选。”袁嬷嬷摸索着抓住顾小满的手，将自己在深宅中侵染的那些道理同她讲，“冬梅这个丫头不够老实，整日里想着些不干不净的事儿，迎春太怯懦，若是打小养大倒还好说，如今基本上定了性，也就是伺候着我这个老婆子，不然早晚得出事儿。我也知道，小满你是善心，不想她们在外如此孤苦伶仃，可既然是下人，总还是要有下人的样子。小满，你是主子她们是下人，你万不该待她们掏心掏肺。”
“袁嬷嬷是觉得我乱了尊卑？”顾小满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也值得袁嬷嬷是为了我好，可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用得着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规矩。我找她们两个来，原也不是为了伺候人，只是为了帮忙管理酒铺罢了。”
甚至于那卖身契，顾小满都有些看不上眼。
若不是担心她们卖身契在旁人手里，这两个人无法全心全意在酒铺里呆着，她早就将卖身契也还给她们了。
袁嬷嬷像是知道顾小满心里怎么想的似的，皱眉说了一句：“还有那卖身契，是你拿捏她们的手段，你许了她们一个自由，是好的。却不可轻易就将卖身契还给她们，你要知道，这些已经身入奴籍的人，可不是拿回了卖身契就能够对你感恩戴德的。小满，这世上还有好些事情是要你好生去琢磨的，今儿我也不同你说太多，总之现在还有我在，我会帮着你管教着她们。你总说咱们小门小户，可你老实问问自己，来日你这酒铺做大，或是谨哥儿得以沉冤昭雪，你们还能自持是小门小户吗？”
顾小满沉默。
“唉，小满，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往后这些事情我在慢慢教给你。徐大夫的药很好，我近来已经能够看到光亮了，兴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了。”袁嬷嬷叹了口气，又转头安慰起顾小满来。
顾小满笑了笑：“您好好将养，自然是能够很快恢复。只是方才听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什么？”袁嬷嬷问。
“冬梅今儿怕是要遭罪了。”顾小满话音刚落，便见冬梅衣衫凌乱地跑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扑在地上，冲着顾小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顾娘子，我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