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之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对你来说，他们即便身为暗卫也都是有用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顾小满直觉这个问题不该再继续讨论下去，可她看着陆谨之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用自己那一套观点来指责陆谨之这个原原本本的大户人家，从里子到外头都是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是上等人，是使唤惯了下人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占理儿。
可她仍是为寒鸦感到不平。
寒鸦身为暗卫，根本就不是自己选的。
他们这些人，又为何要指责她给寒鸦一个期许呢？
既然是暗卫，这世上自然无人知道寒鸦的身份，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成为盛泽的任何一个人。
她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她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追寻自我。
即便最终，寒鸦仍是觉得暗卫最适合自己。
顾小满仍然尊重她的选择。
她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在指责她不该放她自由。
她看着陆谨之，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说：“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京城，我兴许果真不该来。”
“你后悔了？”陆谨之问。
顾小满摇头：“谈不上后悔，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太可怕了。它是如此轻易地吞噬人心。”
“你是在指责我变了？”陆谨之皱眉，“我告诉过你，我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父亲沉冤昭雪。所有的一切，也不过都是手段罢了。你若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对，你大可指出来。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两个人之间不该有秘密。”
“是啊，是我说的。”顾小满点点头，“我对冬梅和迎春是什么态度，如今对寒鸦就仍是什么态度。我从未想过越过你去给她们发号施令，我也没有想过阻拦你的决定。对于寒鸦……”
“不要再提她了。”陆谨之打断了顾小满，“在寒鸦的问题上，你我始终没有办法保持一致不是吗？”
顾小满愣了愣，终于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小满，我累了，实在没有精力来应付你了。”陆谨之叹气，“明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不陪你说话了。”
陆谨之说完径直去了屋里，不一会儿，里面的灯也吹熄了。
顾小满站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才看向门外，说了一句：“进来吧。”
忍冬和寒鸦一前一后的进来，脸色都不是很好。
忍冬神情诡异地看了顾小满一眼，默不作声地到了紧挨着门口的那间耳房，低声说了一句：“夫人，我就在这儿？”
“嗯。”顾小满点头，目光落在了寒鸦身上，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寒鸦立马跪在了地上，对着顾小满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夫人，您不必如此。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学不会独立思考，将夫人说的话理解错了传达给了主子。”
“你的主子，并不是陆谨之。”顾小满说的肯定。
寒鸦脸色一白，许久才点了点头：“是。”
“苏大人当真好手段，不过利用了一个你，便在我和谨之之间划上了一道鸿沟天堑。”顾小满冷笑，“可惜，我这个人，一贯会妥协。我便是认错低头又能如何呢？”
“夫人！主子并非要让你们离心，主子只是希望您能够认清现实罢了。”寒鸦有些着急地解释起来，“对于夫人来说，您生在乡野，长在乡野，对京城达官显贵并不了解，高门大户里的规矩您也不懂。这并非您的错，相反，这反而是您身上的闪光点。属下承认，最初到夫人身边的时候，我心中无数次腹诽，认为夫人您配不上忠勇王的儿子。”
“如今可是觉得我配得上了？”顾小满挑了挑眉，伸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夫人，您是个好人。”寒鸦回答。
顾小满轻笑：“如此看来，我在你心中仍是比不上这京城的贵妇人们，对吧？”
寒鸦沉默。
顾小满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贵妇人，比不得就比不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夫人请说。”寒鸦紧张地看着顾小满。
“苏大人到底为什么要设这么一场局？”顾小满皱眉问道。
她瞧着苏晚江倒也像是真心帮着陆谨之的模样，难不成还是为了他那个已经疯了的女儿？
她不配做陆谨之的夫人，难道苏梦瑶就配了？
像是看出了顾小满的心思，寒鸦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低声说道：“夫人，无论如何，苏小姐都是主……都是苏大人嫡亲的女儿。”
“所以，苏大人是觉得，自己有了这样的歌功劳，来日事成，便可以此要挟陆谨之休妻另娶了？”顾小满问。
寒鸦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该怎么选？”顾小满沉默了片刻，便问了一句。
寒鸦微楞：“夫人问我？”
“是啊，我不懂京城的规矩，当然得问问你了。”顾小满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寒鸦抿嘴：“夫人，您随性而为就好。因为您先前那番话，主子已经命我……命我和忍冬一样，从此归于夫人。从今往后，寒鸦一切都听夫人安排，绝不会辜负夫人。”
得，苏晚江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顾小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耳房，转身打了个哈欠：“赶了一路都累死了，今日就暂且算了。你去那间屋子休息吧，应当都有被褥。”
“是。”寒鸦点头，目送顾小满进了房间。
“唔。”顾小满一进门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抬手拍了拍那只手，低声说道，“你就不怕他们听墙角？”
“不会。”陆谨之冷笑，“演了这么一出戏，你总得好生补偿我一番才是。”
顾小满在黑暗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的？”
“若不是我手上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选择，我压根不会让寒鸦留在你身边。”陆谨之轻笑一声，声音里带了几分欢快，“只是没想到，短短几日功夫，你居然能够让寒鸦反水为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