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纵然他这次流言传得十分过分，可就如柳如萱所说，他到底是云泽家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她和云泽容歧的面上，他也不能再过多追究了，只是这床上躺着的人明显是被气急了，他若是就这么放过了，那她……
他心中一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己何时如此在乎她的想法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那一点迟疑，所为的到底是什么？
柳如萱想了想，轻声道：“雁初已经不打算追究此事了，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类同的事情，我会尽快将他送回去，还望太子殿下网开一面。”
太子殿下……他内心轻叹一声，果然是生疏了。
他垂下眼眸，同样带着些疏离的说道：“柳姑娘，若是雁初不打算追究，那本太子自然也没有追究的理由了，也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将人送回去好好教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同雁初这般好讲话的。我虽不知他为何如此讨厌雁初，但若是能化解彼此之间的问题也是好的。”
柳如萱干笑了几声，化解？那是隔着仇恨的，化解得了吗？不过也不是化解不了，但奈何少年被洗脑太深刻，有些时候她也恨不得他不能说话。
于是她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我一定转告国师。”
陆清墨又在这里呆了片刻，这才离去，毕竟他身为太子，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可能一直留下来陪着她，拜托了霄王和柳如萱好好照顾她之后他就走了。
云泽容歧带着周子晋回到了国师府，一路上都在冒着冷气。
周子晋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喊道：“舅舅？”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啊？”平淡的语调却恍若惊雷般在耳畔炸响，“既然知道，为何不听我的话？我有让你做这些事情吗？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去同她赔礼道歉，你为什么不去？”
周子晋听他一脸平淡的说着这些话，更是浑身一颤，很明显他这是气急了呀。
咽了一口口水，他说道：“舅舅，我说的那些也是事实啊。”
“事实？什么是事实？”云泽容歧冷冷一笑，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眸子仿佛要将人给吞噬了，他现在十分生气，紧握的双拳很好地表达了他的愤怒，但他心中越是愤怒，表面上却越是平静，可是周遭的温度却在不断的下降。
“周子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周子晋明显一愣，眨了眨眼睛：“舅舅？”
“周子晋，你知不知道云泽家族为什么会被人杀害灭门？”
“这……”周子晋愣了愣，迟疑着开口：“听凤娥姨母说是有人眼红嫉妒我们云泽家族，所以才招致这样的惨祸。”
“荒谬绝伦。”云泽容歧看着他，依旧是冷声道：“听你所言，你很听她的话，看来你和她走得很近啊。”
“舅、舅舅，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您不是喜欢凤娥姨母吗？所以我才同她交好啊，更何况凤娥姨母那么漂亮，温柔善良大方，寻遍整个凤家，也只有她最配得上你了。”
心中不屑的冷嗤一声，云泽容歧面上淡淡的：“哦，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周子晋小声道，“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凤娥姨母当然也不例外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她，难道看不出来我很讨厌她吗？”
“额……什么？！讨厌？！舅舅你竟然讨厌凤娥姨母？”周子晋整个人都不好了，惊诧不已：“舅舅，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是喜欢凤娥姨母的吗？你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有人都说你们是最般配的，你怎么能说不喜欢她？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舅舅，你可千万别被她给欺骗了，那女人才是心狠手辣，这世间只有温柔善良的凤娥姨母才是最适合您的。”
云泽容歧：“……”我看起来是那么笨吗？起码她和凤娥，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凤娥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的。
以她的身份，想在凤家立足，若是没有手段，怎么可能站稳？
还真以为她是一位善良的女子吗？背后做的那些事情，纵然她也是为了自己，但他并不佩服，更不会同情，又谈何喜欢？
她想要立足，这不关他的事情，但她一次次踩着他的底线做出格的事情，看来，是不能继续留了。
他眸子之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周子晋是完全没有看到的。
此刻他依旧在说：“舅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凤娥姨母？凤娥姨母若不是为了您，也不会委曲求全啊，她都这么退让了，你怎么可以伤她的心？舅舅，你是不是被人下迷魂汤了，怎么尽是帮外人说话？凤娥姨母才是你该关心的人啊，你怎么可以讨厌她？”
“……”看着他，此刻云泽容歧有些能体会到柳如萱那种无奈且愤怒的情绪了。
外人，在他眼里，是不是除了凤娥，都是外人？
他这些话，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么对夜华卿说的？
是了，当时她就问过他和凤娥是不是最般配的？他当初震惊她怎么会这么问？哪怕是问他和凤云瑶，他也能解释一二，可是和凤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当初他没有解释，甚至觉得她不相信自己……
呵呵，原来，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而且这些委屈，都是自己的亲人带给她的，还有他自己。
如今她不想再同他有瓜葛，也是正确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另外那三年，她和陆清墨在一起，其实比和他在一起要开心很多。
哪怕陆清墨一开始就是在欺骗她。
她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了。
蓦的，他猛然惊醒，不是他，那会是陆清墨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慌了。是他间接将她推到他身边去的，他以为隔着那样的仇恨，她不可能心中还有他的存在，而他会陪着她一路走下去，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可是没想到她会记起一切。
她恢复记忆，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疏远他，看着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冷静。
而她对陆清墨，哪怕她说自己是为了大计，可她依旧对他存在着情谊。
这份情，和对他的不一样。
对他，更多的是救命之恩和愧疚，是蓦然回想起的一段回忆，那段回忆之中，有甜蜜，更多的还是伤害。她想报答他，也会报答他，因为对他的愧疚，她会想方设法帮他，可是……
而对陆清墨，除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之外，也有刻骨铭心的经历。
是经历而不是回忆，同他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毕竟是差一点就结为夫妻的人……现在是真的夫妻了！
他可以肯定，此刻的她对他，更多的是愧疚和恩情，而不是男女之爱，但是对陆清墨，却又更加复杂。
她爱的人，是陆清墨。
脑海之中纷纷乱乱的想着这些，身体忍不住微微一摇晃，仿佛没有站稳一般差一点就收不住腿软要栽倒在地，幸而周子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他看着周子晋，摆脱他的搀扶，眼底呈现出一抹哀伤，他是不是真的错了？倘若当初能多关心她一点，她是否就不会……不，当初是他亲手放弃了她的，早在当年，他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怪乎今日她会弃他而去。
要云泽家族不要她和孩子！
他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错过了很多东西，错过了他与她之间最美好的时间，就算现在他愿意补偿她，愿意爱她，那又怎样？那些伤痕已经落下，是无法磨灭的，也无法将时光倒流，更无法假装曾经的裂痕不存在。
爱了，痛了，伤了，她……不敢再付出了。
疼痛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心，如影随形。
当初她回想起一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痛彻心扉？
若不是还记挂着她那唯一的弟弟，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而选择轻生了。
他现在只是想通了一切就这般难受，她每日要面对陆清墨的时候，岂非更加痛苦？
爱而不自知，不忍伤他，却不得不伤他。
她每一次面对陆清墨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旦想清楚她已经不爱他之后，他痛苦的同时还有一丝轻松。
是的，轻松。至少当她知道一切之后不会太受打击，哪怕愧疚再多，也总有弥补完的一天。
他带给她的伤害已经够多了，他也不希望她再次承受那样的打击。
如果她的幸福不是他，那一定是一个宁愿陪着她一起死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的人。
现在的他能做到，却没有资格陪她一起死，当初的自己做不到，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他该怎么办？
“舅舅，您……没事吧？”周子晋看着云泽容歧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浑身上下那种悲伤且孤独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让他心惊，急忙开口拉回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