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汇明早早候着，等她一下马车，就挥手示意官差退下，上前小声道：“京城外三十里地的牛头县前段时间剿了山匪，解救了不少被拐上山的妇女，其中有几个是咱京城的被送了回来，小官去看了一眼，发现里头有一个眼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官认错了，所以请您来认认。”
话听到这个份上，莫清纾便心中大概有数。
待随着他走到一间房间前，看到里面疯婆子一般的黄苗儿时，她心中已然没有多大惊讶。
黄苗儿已经疯了，蓬头垢面、衣衫破败，这么冷的天她不坐在凳子上，而是坐在地板上，还不知在喃喃说着什么。
就莫清纾站在窗前看的这一会儿，她便又哭又笑、各种情绪轮番体现在脸上。
“莫夫人，您看……”张汇明试探性开口。
毕竟黄苗儿和莫清纾有一层‘亲戚’关系，按理说应该让莫清纾接回去，但现在黄苗儿疯了，并且被土匪掳上山的女人，不用想便知道经历过什么。
平常人家或是考虑名声、或是考虑养一个疯子的压力，多少会生出不想认人的心态。
“如果是找不到家属的人，张大人你们一般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还未也有过这种先例，不过有些确实无亲无戚的，但那些大多都还正常，能自己从这衙门走出去。”
毕竟在衙门的压力下，纵然家属再不想把这种疯傻的接走，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至于接走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他们衙门就管不着了。
莫清纾端手腹前，又将问题抛过去：“那张大人是打算如何安置里面这个女人？”
言外之意便是她不会认黄苗儿了！
张汇明拧眉仔细想了想，这才道：“大抵会送去城内统一的难民营吧。”
“城内？”
“额…城、城外。”
“哦，那我就不耽误张大人办公了，你忙，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莫清纾又瞥了一眼房间里的黄苗儿，然后转身离开。
张汇明纵然觉得黄苗儿是个烫手山芋，但莫清纾就是不认，他能有什么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接下来。
待送走了莫清纾后，他赶紧吩咐官差准备马车，然后将黄苗儿往城外的难民营送去。
谁知道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送黄苗儿的官差就慌里慌张地回来，说是黄苗儿路上突然发疯，从车上跳了下来，还好死不死一脑门磕在了一块路边的巨石上，当场晕了过去。
官差赶紧拉着黄苗儿去最近的村子找大夫，但仍是无力回天，大夫一搭上黄苗儿的脉搏，就摇摇头，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下可把张汇明急坏了！
虽然莫清纾不肯认黄苗儿，但说不好还是在乎黄苗儿生死的啊！
他赶紧修书让官差送去给莫清纾，想了想，又觉得还是自己上门比较合适，赶紧又换上常服赶往莫家小院。
“死了？”莫清纾听到张汇明战战兢兢地道来了事情的原委，还是不禁有些吃惊。
毕竟她今日才见了黄苗儿，虽是已经疯了，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谁料才一晌的功夫，就又收到了黄苗儿的死讯。
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莫清纾从吃惊中回过神来，见张汇明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模样，心知他是怕她怪罪。
“还真是给张大人你添麻烦了。”她淡淡开口，“不过接下来恐怕还得再麻烦麻烦张大人，你看能不能我出银子，请衙门的兄弟们帮忙找块墓地，将尸体埋了。”
“啊？”
“你放心，劳工费我肯定也不会少了兄弟们的。”
张汇明反应过来她没有怪罪，这才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安排。”
莫清纾让雅茗去陈三那儿支取的银子给张汇明带回去，张汇明一接过那沉甸甸的银袋子，顿时有些心慌。
他愈发觉得莫清纾这个女人可怕！
当初用了那么多手段对付李商财，最终将李商财斗败，让李商财落了个菜市斩首的后果。
现在又面不改色地让他处理黄苗儿，就像是处理一只小猫小狗似的，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他不知道莫清纾和黄苗儿之间的纠葛，所以更觉得看似柔柔弱弱的莫清纾实则是个‘蛇蝎美人’。
莫清纾还不知自己得了这么个名号，处理过黄苗儿的事情后便开始准备过年。
张灯结彩、采买年货，整日忙得一身疲惫，却也乐在其中。
许是新年的气氛感染，一直郁郁寡欢的梁氏也多了些笑脸，还肯跟莫清纾上街去了。
莫清纾叫上吴栓兰玉壶、柳西秋云她们几个一起，一路吃喝看买，好不潇洒。
“嗯！”她咬下一口烫嘴的烤红薯，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铺子，道：“对了！我前两天还说要来看布，给玉壶你选几块好料子，赶紧开始做嫁衣铺盖了呢！”
“对啊！玉壶的好事将近了，可不能再耽误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嘴的，拉着推着满脸通红的兰玉壶进了铺子。
这铺子是莫拢建的，里面的伙计一见是莫清纾来了，赶紧从高高的布匹堆后面出来招待。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大红料子拿出来，做嫁衣的那种。”莫清纾道。
“哎！”那伙计一边示意其他伙计去拿布匹，一边大着胆子接话道：“敢情莫夫人这是好事将近了？”
“呸！”没等众人有所反应，梁氏突然上前，咄咄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纾儿黄花大闺女一个，你张口胡来，坏了我纾儿的名声你担当得起么？”
那伙计被骂的一哆嗦，赶紧跪下求饶。
“没事没事，你快起来。”莫清纾一边安慰那伙计，一边狐疑地看了一眼梁氏。
方才梁氏说什么？说她是黄花大闺女？
她走去梁氏跟前，将梁氏的表情全部收入眼中，“娘，你别这么大火气，这小伙计也就是开个玩笑。”
梁氏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慌张神色，不过片刻，她又赶紧藏去，然后略显木讷点点头，“是啊、是啊，只是开玩笑……”
莫清纾觉得她的表现奇怪，刚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另外一个伙计拿着料子上来开口介绍，打断了她到嘴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