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不仅敌人准备充分，而且……”成直淮顿了顿，有些难堪地说道:“昨夜，我们已经有一个粮仓被烧毁。”
“这么说来，军中是必有内奸了。”秦臻了然，“只有军中之人才能知道粮仓的具体位置，换班看守。”
“那昨夜当值的人呢？审过没有？”秦挚问道。
“已经全部抓起来，在审问了，但是迄今为止，一无所获。”成直淮苦笑着，摇摇头。
“一无所获？”秦臻皱了皱眉头，“那问题大概不出在他们身上了。”
“不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卿岳明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被烧毁的那个粮仓，还是我们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
“所幸之前决定把粮草分开储存，不然，可能早就烧光了。”
“如果内鬼只是一个小士兵，我们很难抓住他，你们有何想法？”秦挚挠挠头，问道。
“有。”秦臻说道：“不如让他们自己监督自己，先给命令下去，每个士兵严格按照禁令作息，有不配合，直接斩了，任何人不得儿戏！”
“然后让他们的管辖人直接任命各个小组长，小组长负责监督自己的小组队员，若有任何异常，必须及时上报，若是晚了，让别的小组上报了，则上报小组授奖，被报小组全体受罚，组长罚最重。”
“若是组长和队员发现异常并上报，则除嫌疑人外，全体奖励，抓人上报，则加倍！若被发现上报情况不实，则撤销奖励。”
“你们觉得可以吗？”秦臻说完自己的思路，问问他们的意见。
“……此计尚可，只是略显粗糙。”卿岳明听完，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瞬间，然后说道，“下官觉得公主此计不错，只要略微修改一些瑕疵，便可投入使用。”
“我觉得也可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成直淮思考了一下，也给出了正面答案，然后问秦挚。
“好，那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吧，成将军。”秦挚一锤定音。
“是！下官领命！”成直淮行礼，应下。
“那卿副将，还劳烦你继续审问昨夜所抓之人了。”秦挚又对卿岳明说道。
“下官不敢！定不辱命！”卿岳明也急忙行礼回复。
“那我去给阿祁回个信。”秦臻说道。
但是，秦挚突然阻止了她，“先别回。”
“现如今，敌暗我明，亦不能确定是否真实苏祁来信，再者，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敌人眼下，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秦挚在秦臻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秦臻点点头，便离去了。
秦臻那个办法用下去之后，效果拔群，反抗者，格杀勿论，那剩下的人就学乖了。
都奉命行事，军纪也瞬间树立起来，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略微混乱了。
每个人，上岗下岗，时间都在掌控之中，下岗后，何时吃饭，何时熄灯，也有了更严格的规定，在规定之外行事者，都要受到举报。
就连士兵若要往家里寄信，或者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检阅，而且严格记录，东西的来源与去向，若有一项不明白，则不允许驿站送走。
这样一来，就是内奸没抓到，也无法再明目张胆的动手脚了。
秦臻这一招，誓死要将内奸拖直光下，绝不给他机会再做手脚。
果然，接下来数十日，敌军的进攻时机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毒辣了。
“今日如何？”成直淮刚从城门上下来，城底下全是尸体，敌军的，我军的，混成一团，血水一直顺着坡度往城下留，凝固在半路，却未凝透，收尸人一脚踏上去，鞋底带起来都是粘稠的块状。
说实话，成直淮虽然日日夜夜看这样的场景，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麻木了，虽无太大波澜，但是心底却深深的抵触这样的场景。
自从他被派来这边疆已数十年，但是此等惨烈的场面属实不多见。
成直淮觉得，自己老了，他开始疼惜这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他看不得他们一批又一批地冲下去，却一个又一个地死在那里，那一支支箭就如同钉子般，狠狠地把他们钉在了那一处。
大抵是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都如此。
年轻时，看着一个个兄弟倒在自己面前，当他成为了将军，他再也不敢和任何人称兄道弟，就怕某天见到他们的尸体，见到他们音容犹在的样子，马革裹尸，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
如果每日死去的，都是不相干的人，那么他才能更理性的去判断战场的信息，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减少牺牲。
虽然是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呢？成直淮毕竟也不是真的冷血无情，虽然一定会冷静理性地制定战术，全面分析局面，尽量以少换多，但，只要是战争，不可能零牺牲，必须要死人。
所以每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为自己所见的残酷而感慨。
“今日依旧。”卿岳明回了一句，“该问的都问了，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指的是那些被抓走的失火当天当值的士兵。
“那都放了先吧。”成直淮头疼地扶额，长长的嘘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杯就牛饮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接着说：“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能草菅人命，即便他只是一个可能会成为将军的士兵。”
“……”显然，看卿岳明的表情，他也是同意的，但是他们又同时在苦恼，万一真的放走了内奸怎么办？
“将军，说真的，万一我们真的放走了内奸，不久成了千古罪人？”卿岳明也愁啊，世间安得双全法。
“千古罪人？”成直淮迟疑了一瞬间，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成了千古罪人又如何？今日就是陛下来了，也不能改变我的原则！”
“是。”卿岳明见此，也只好应下了。
北部军队的军纪其实在还没整顿之前，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原因就在于，成直淮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将军。
其实，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西岳的制度已经开始显露出自己的不足，并且在迅速腐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