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道成死了，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李乾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那李乾就不可能会杀他，他是李乾手里除了汪卫书信证据外，又一个新的筹码。
他没想过自己会死，李乾大张旗鼓的举动，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乾是要拿他当做人质，证据，借以威逼参将王同，索求更大的利益。
既然李乾有所求，不是一心的报仇，那就不会不管不顾的杀官斩将，李乾看起来将事情闹大的很大，但都被他控制在寨堡，墩堡范围，最大也就是乡堡，没有向更高一级的州城去。
胡道成看明白了，所以他很配合李乾的行动，无论红娘子让他骗开鸳鸯寨堡的大门，还是李乾准备拿他骗开红水乡堡的大门，他都一一遵从，不打折扣的配合。
在胡道成看来，这就是一场赌局，儿戏也罢，事实也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乾他們一方赢了。
参将王同的赌注, 胡道成自然知道，两个乡堡防守官，四个正副千户，十个百户试百户，二十个总旗，一百个小旗，这些说是赌注，不如说是李乾被压下来的军功赏赐。
如今李乾他们赢了，这些原本该有的军功升赏必然不会在扣着不上报。
李乾也知道这些赌注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却被拿出来当做赌注，赌自己的生死，当一切水落石出，李乾肯定不会满意这些，李乾需要的更多。
胡道成看透李乾，也看透了参将王同最终也会答应李乾更多的索求，但是他没有看透红水乡堡防守官，掌印千户杨嘉臣。
在他的设想中，参将王同肯定会赎回自己，李乾也会得到满足后, 找个借口，放掉自己。
他以为他看透了事情的发展, 也推测出了最终的走向，可他没看透人性。
所以，胡道成很不甘的死了。
杨嘉臣还没有死，他将腰刀刺穿自己的腹部，透出的刀尖刺穿胡道成心口，胡道成死了，他还没死。
杨嘉臣感受到身后胡道成不再挣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向李乾，张嘴，原本白色的牙齿，血红一片。
“大眼儿，我替你杀了我自己，也替你杀了胡道成，我虽然该死，可我对你还是有恩吧？”
李乾叹了口气，心中对他的怒气完全消散了，低下身体，揽住杨嘉臣的脑袋：“杨大人，哎......”
李乾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情有些复杂，杨嘉臣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暗红血块，精神猛的变得好起来：“咳咳，很好，大眼儿，你叫了我‘杨大人’，没有喊我‘杨嘉臣’，我很欣慰，你这算是原谅我了么？”
沉默许久，李乾低声说道：“杨大人，我原谅你了！——”
“好，哈哈，咳咳，大眼儿，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英武勇悍，头脑精明，当时想给你选个字，又怕有些唐突，现在我想......”
杨嘉臣看着李乾，眼中带着乞求，李乾心中一软，恭敬说道：“还请杨大人替下官赐字！——”
杨嘉臣眼睛一亮，强自坐直了身体，沉吟念叨，片刻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元亨利贞，乾卦主显。”
“君子自显，承继元贞，显贞如何？李乾，李显贞......”
李乾点头，叩谢，杨嘉臣放声大笑，笑声落，咽气，面带笑意。
李乾恭声大喊：“李乾李显贞恭送大明红水乡堡防守官，沙河卫左千户掌印千户，杨嘉臣杨大人！——”
城头，红水乡堡镇抚官，肃然下跪，其身后文吏，持火铳向天射击。
十月十九日酉时，参将王同与游击将军带兵离开冠虏堡，十月十九日戌时，一行人到达鸳鸯寨堡。
十月十九日戌时过半，参将王同与游击将军闷闷的离开鸳鸯寨堡，马不停蹄的朝着红水乡堡赶去。
而同时，李乾留在鸳鸯寨堡的鹰奴，放飞了鹰隼，将参将王同与游击将军带兵离去的消息传递到了冠虏堡。
十月十九日戌时末，冠虏堡广场外，党守素带领一哨骑兵，一人双马，列队于黑暗中。
张成接到李乾派鹰隼传来的军令，不敢耽搁，一路急行军，在戌时初，就已经来到冠虏堡，汇合了党守素。
张成接手了五十虎蹲炮，十具抬枪，补充了火药铅子，用三刻钟时间命令麾下火铳手与冠虏堡抽调的辅兵，吃饱喝足，与党守素一起，等候携带麒麟玉佩的人出现。
一哨骑兵满员一百二十九人，河谷大战后，减员二成多，虽抽调白旺白字旗马匪补充，可僧多粥少，现在仍未补充完整，只有一百零八人。
张成的火铳兵，出关时候，满编五十，屡番大战后，现在只余三十八人。
五十门虎蹲炮，每门虎蹲炮需要配备三名军士，冠虏堡内抽调六十二个青壮，另外又从投降的官军中，抽调出原本就是炮兵的军士五十名。
官军前来攻打冠虏堡的时候，专门充作运送虎蹲炮的骡车与骡子全部被缴获，现在正好拿来使用。
骑兵加上车炮兵，共计二百五十八人，战马三百余匹，所有人全部换上了马匪的衣服，皮甲加羊皮袄，头戴皮帽，用弯刀角弓。
十月十九日亥时初，黑暗中，一行人骑马来到冠虏堡，党守素持弓搭箭，他身后骑兵抽出弯刀，摆出了进攻阵型，张成也命令麾下火铳兵准备，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来人共有三十一骑，全都马匪打扮，当先一骑，头戴夜叉面具，看着党守素警惕，身体一颤，情绪有些激动。
随即想到什么，很快平复下来，哑着嗓子说道：“对面可是党字旗党守素？在下手中有麒麟玉佩，可否上前说话？”
党守素见来人拿出玉佩，晃了一下，心中存疑，不带亲卫，独自策马走到近前。
待走近后，党守素脸色大变，来人脸上的夜叉面具，很是眼熟，又观其体型，分明就是李字旗李三郎，亦或者是‘李自成’。
‘李自成’手里拿着的麒麟玉佩，正是李乾贴身佩戴之物，党守素曾仔细观摩过，绝对不会认错。
‘李自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手持主公李乾的麒麟玉佩？
‘李自成’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党兄弟别来无恙，在下李字旗‘李自成’，现在已经暗中归降于你家主公麾下。”
“主公李乾想必已经传信与你，让你听从在下的命令，攻打新城堡？”
党守素木然的点头，心中却早已泛起滔天巨浪，按照主公的说法，‘李自成’不是已经逃跑了么？什么时候暗中投降效忠了？
莫非昨日主公一人从花城湖归来，就是那时所为？主公此举，不杀‘李自成’反而招降了他，要是被刘元芳等人知道，必然闹将起来，替战死的刘方亮与众军士报仇不可！
党守素忍住心中震撼，死死盯着‘李自成’，想要一箭射死他，却又怕主公责怪，坏了主公的大事。
可‘李自成’这厮，先是老首领因他而死，后又杀害阿巴顿，刘方亮等无数黑山三寨将士，这等深仇大恨，主公为何要招降与他？
希望主公回来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李自成’开口说道：“党兄弟不愧是主公麾下最信任的几个将领之一，执行主公的军令毫不迟疑，哪怕面对我这个昔日的仇人，也能忍住不杀。”
党守素冷冷说道：“我党守素身为主公一脉的守墓人，这一生都是为主公而活，主公有令，无论是什么样的，党守素都会遵守！”
“我不杀你不是代表你我同僚，而是因为主公没有让我杀你！——”
“废话少说，既然主公下令让我等听命与你，那接下来该如何行军，，如何攻打新城堡，全部由你指挥！”
‘李自成’点点头，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抱拳行了一礼：“既如此，李某就不客气了。”
“首先，还请党兄弟令人将堡内抓住的艾家外院管事带着。其次，李某带来了马鬃山各山寨大旗，还请党兄弟给麾下骑兵打上。”
“最后，请党兄弟约束好众人，严格执行李某军令，莫要耽误了大事！——”
说罢，‘李自成’不语，党守素接过‘李自成’身后马匪递来的旗帜，策马回转，交给骑兵打起，然后与张成交流一下，言明主公李乾军令中所说的麒麟玉佩携带者，正是带夜叉面具者。
张成眉头皱起，他已经猜到带夜叉面具的人，很可能就是李字旗首领‘李自成’，只是主公李乾有令，虽心中存疑不满，却不敢不听从。
他与党守素一样，都觉得主公李乾回来后，肯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现在，只需执行军令即可，二人眼神交汇后，都觉得，‘李自成’归附投降之事，还是先不要让普通军士知道的好，免得横生枝节。
不一会，从镇虏墩地牢里，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被军士带来了。
这个人正是一个月前，受到艾举人指使，带领塔天宝与阿依慕等人，准备屠灭镇虏墩与接番墩，却被李乾在古城林场活捉的艾家外院管事，王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