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中，怜奴坐在审讯的位置上，他的旁边站着方元。
那些怜奴的同胞们，被架在十字架上面，他们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但是他们仍旧死不松口。
这骨气看的方元都有点不忍，他劝道：“队长，不然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同样是军人，方元自然是佩服铁骨铮铮的人的，他自问若是未来有一天落入敌人的手中，他做不到这样。
怜奴摇摇头道：“皇上已经发了命令。”
“可是……我们再这样下去，只能把人审死，也没办法让他们松口啊，若是有妻子儿女的，尚且还能威胁一样，可他们的妻儿都死光了，眼下就是一条孤狼，队长，我们很难劝归降。”
怜奴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同胞。
他知道司王爷派来的人肯定就在附近，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一旦他想跟犯人单独见面，这话肯定会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他肯定会拿住这个把柄来质问自己，到那个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可是，不能再迟疑了，方元说的对。
这样下去，他的同胞只会死，狗皇帝给的那个机会就浪费了。
他又看了一眼这些同胞。
“我饿了，出去帮我带个饼回来。”
方元心里是清楚的，有些话没办法当着明面说，如果队长能用他的身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最好不过了。
所以他没有犹豫，走到了唯一一个不是他们的人，面前道：“没听到我们队长的话吗。”
这人还想反驳：“我国律法规定，审讯之时，必须有人陪同——”
“行了，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你嘴巴都起皮了，肯定是渴了，走，喝酒去。”
其他人一哄而上，半推半拽的把人直接带走了。
牢里就只剩下了庄秋和这些商朝余孽。
“就这么死了，有意义吗。”怜奴突然就变了一副面孔，冷嘲热讽的看着他们。
“那也比你做狗有意义！”
“愚蠢，成群结队的来送死，葬送商朝最后一点血脉，就是你所谓的意义。”
“那能怎么办，我们已经没有家了，除了杀了这个狗皇帝，我想不到我们还能干什么。”
“那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有谁会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狗，我的血海深仇会比你们的少？”
他们自然知道七皇子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敌军的铁蹄之下，甚至被悬挂在了城门口，以儆效尤。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们。”怜奴忽然话锋一转，又重新变得冷冷的，他又坐在了审讯的座位上。
“那我们就各自为战，我做我的事，光复商国，你做你们的事，杀了狗皇帝。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至少你们要死得其所。”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态度都软化了不少，但是刚刚怜奴鞭打他们的时候可没有留手，他们身上的伤都去了半条命，要说对怜奴毫无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怜奴的太学老师说话了。
“我们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商国一个机会。”
先生德高望重，他的话自然是能够被这些人听进去的，原本对怜奴还有些抵触的人，听到了这位老师的话，也都不再反驳。
怜奴看着他这位曾经的老师，过往的日子像是走马观花一样浮现在心头。
那些他过往觉得苦累的练武时光，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无比幸福的。
怜奴道：“老师，学生一直没来得及拜见。”
“眼下情况危机，不必拘束，以后见了我，也当不认识便好。”
怜奴也是这样想的，他不能给自己留下弱点，包括这些故人。
将人说服完，方元就又带着人回来了。
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就带回来了一个烧饼。
怜奴接过来烧饼，啃了一口，淡淡道：“可以给他们刻奴印了。”
奴印刻在额头上，用一块烧红了的烙铁印在上面，烫出来这么一个奴字的伤疤。
怜奴没有躲到一旁，他就站在这些人的身边，静静的看着烙铁落在他们脸上，听着他们因为痛苦而嘶吼的声音。
这些都是你该受着的，你该看着。
这些商国余孽去了半条命，还没静养两天，就又被司王爷的亲卫压走了。
司王爷不仅把人带走了还来通知了怜奴，让他过去一趟。
到了司王爷处，不出怜奴所料，他果然说了自己支开其他人单独审讯的事情。
“怜侍卫，我想问问，是什么样的话，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非要把人支开，才能说出口。”
怜奴早有预料，他也自然想好了应对之策。
“皇上将人全权交给了我，我怎么审，难道还要经得王爷的同意吗。”
司王爷心中冷哼一声，又拿皇上来压他。
“你是由皇上指派那又如何，审讯的环节有问题，难道我还不能说了？难道皇上指派就能不按章程办事？”
“但是事出有因，我要和他们说一些旧事的往事，好让他们提起活着的念头，这些事若是被其他人听去了，那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吗。”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是在谈往事，而并非密谋——造反。”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气氛陡然沉了下来，怜奴身边的侍卫和王爷的亲卫一时之间都是剑拔弩张。
“那王爷又怎么证明，我是在密谋造反呢，还是说，黑白全凭王爷一句话，王爷说了，那罪名就要扣在我的头上了。这倒也正常，毕竟我只是商朝余孽，王爷可是当朝皇上的皇叔，我的命，这样轻贱，又怎么比得上王爷呢。”
司王爷冷笑道：“怜侍卫这张嘴可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欺压欺压你，似乎是说不过去了。”
司王爷指着余孽当中的一个人。
“我听说这位是商朝太学的老师，想来应该是德高望重，你来说说，怜侍卫跟你们说了什么。”
“怜侍卫同我们讲明了其中利害，商朝已亡，没必要再因为不存在的东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说的好啊。”司王爷拍了拍手，“可是怜侍卫不是说，跟你们讲了讲过去的事么。”
“也有过去的事，那是为了告诉我们活着有多好。”
“是啊，活着是很好，当杀父仇人的狗，总好过被午后问斩，所以你们的骨气呢，刺杀皇上的勇气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心甘情愿当狗对吗。”
这话简直是往这些人的心上戳，怜奴已经习惯了皇上每日的谩骂，这些话对他而言不过是毛毛雨，半分情绪也没办法掀动。
但是对于那些一心忠君，把骨气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孤狼而言，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站在后面的那个听的双目冒火，眼看就要冲上去，然后又听到怜奴道：“王爷，当狗有什么不好呢，不愁吃穿，也不用挨饿受冻，况且，狗不狗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您听命于皇上，我也听命于皇上，您为皇上分忧，我也为皇上分忧，这样说起来，王爷，您和我倒是很像呢。”
“放肆！”司王爷大怒，竖眉瞪着怜奴。
可片刻之后，王爷又反应过来了，怜奴这是把注意力往他的身上引，这样他就不会注意其他的余孽了。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司王爷把脾气一收，如果变脸一样，又重新看着旁边的那些余孽。
怜奴心道不好，这狗王爷比皇帝精明多了，不上他的当。
“你，没错，就是站在最后面的。”司王爷看着这个愣头青。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是刚刚死了爹娘，眼里的仇恨都不需要掩饰。
这种人要投诚，谁会信呢。
怜奴皱着眉头，心道不好，王爷抓了一个最容易冲动的，他是有备而来。
“既然要当别人的狗，就得有点诚意。”王爷往地上扔了一把刀。
“你把这个人杀了，我就相信你。”王爷指着德高望重的太学老师。
他根本就没有要杀这个老师的意思，他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激怒这个愣头青，只要他动手了，那么在场的这些余孽，包括怜奴，都逃不掉。
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刚刚投诚就想杀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
那愣头青被王爷的话激的怒火中烧，从地上捡起来刀，缓缓的把刀朝向那位太学老师。
老师用安抚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没关系，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活够了。
可是这愣头青根本没理会老师的眼神，他拿着刀，转头就要刺向王爷。
砰——
这是刀柄相撞的声音，而后是噗嗤一声。
愣头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刀，他更不相信这刀是七皇子的。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涣散，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怜奴淡淡道：“您受惊了，这该死的余孽，竟然是假投诚，还想伤到您，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把人杀了，您没有受伤吧。”
司王爷嘴角翘了起来，他扫视了一圈，包括那几个瞳孔收缩的余孽们。
很好，这样，就算怜奴想和他们交好，也不可能了。
他只是没想到，怜奴能这么果断。
如果他的国家没有灭亡，以后可能会是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