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悠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并没有感情。
同样的，看起来和她长得极像的冥后，也让她无法感受到亲情。
更别说听到冥后惊世骇俗的发言过后，只呆愣了一瞬，就飞到冥后面前，抓住冥后的手质问她的亲爹冥帝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儿子活得好好的，冥帝之位只会传给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冥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而青龙怎么会允许女儿被欺负，一巴掌扇飞了冥帝不说，还厉声痛斥冥帝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不打算和缇儿过了？连她的话你都敢否认？”
冥帝有些憋屈。
他又不是青龙家的上门女婿，怎么连否认她的话都不行了？
老人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他，让他颜面何存呢？
他可是冥帝，冥界掌六界轮回，如果他想让儿子想办法，只需要兜兜转转，便能再回到冥界，继承他的位置，有个不可？
“岳丈，坤儿会总有更好的前途，一切尽在小婿的掌握之中，您不必心急，小婿自然会为您送上最好的结果。”
接着，他先不管气头上的青龙，转而好声好气地哄冥后道，“缇儿，你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不是吗？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我，不是吗？”
成为他的妻子后，他会永远陪伴她与相信她。这不是她和冥帝成亲拿起那日，他对她许下的诺言吗？
那么为什么，过了最初的甜蜜以后，她和他竟然会沦落至此呢？
是日复一日的相对，还是久病无医的孩子，又或是纯粹的相看两相厌呢？
他说的，想办法让坤儿回来的话，也是真的考虑过了吗？
冥后开口时，眼里有泪，“可是我已经杀了我们的孩子。”
冥帝轻轻拥她在怀中：“不是你的错，我已经为他安排了更好的人生，他会感谢我们的。只要你想见他，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和他再次相见。”
冥后的声音之中带了哭腔：“可是他不会再是我们的孩子了！”
冥帝坚持：“我们会有别的孩子。”
冥后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的头靠在冥帝的怀里，“对不起！只是……我真的觉得他太痛苦了，他还那么小，每天都没办法睁眼和说话，躺在床上，手脚都不能下地。我真的很想用任何代价，换取他的痊愈，但是……我什么路子都找不到！我是冥后尚且如此，还有谁能帮我呢？”
“所以，”冥后哽咽不已，“在他终于能够有机会用自己的嘴说话时，他大喊‘妈妈，杀了我，杀了我’！我能怎么办？这是我的孩子第一次跟我说话，而他的愿望，就是让我杀了他！”
“你说他这么多年以来，到底是怎么过的？听我们说话，到逐渐听懂，再到逐渐模仿，到觉得生不如死，产生了死的念头，直到终于能对我倾诉，他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了！而我还没有下手，他就主动了结了自己……他这匆匆的一生，过得真的太苦了……呜呜……”
情况展现到这里时，朱雀看了一眼站在岸边，和愫忧君一起向这边看过来的九悠。
九悠会有什么想法呢？
会觉得自己多余？还是会觉得自己的出现会宽慰她的父母呢？她会对自己“素不相识”的母亲，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其实都不是。
九悠在想，看来，冥帝此次无论做什么，原本都有勇气反抗他的冥后，也选择原谅他了。
爱的终极形式是以亲情维系，更何况是神生漫长的两位上神。
九悠对冥后的做法不置可否，只能说理解和尊重，却对那位早逝的哥哥感到唏嘘。
她把目光收回到悯年身上，和愫忧君道别过后，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悯年。
悯年，或者说，他和沉渊的长相，其实和九悠几乎是两个极端。
悯年眼型长而顺，天生自有一股离愁别绪在其中。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亮晶晶，九悠会觉得他温柔；但如果他不笑的时候，又自上而下地看人，九悠就会觉得，如果他生气了，肯定很难哄。
悯年站在海浪之上，士兵们像蝼蚁一般在他脚下臣服。
他的眼中像有疑惑，又像有怜悯。疑惑朱雀会在冥后身边出现，怜悯为冥帝卖命的同类精灵。
如果他不是五行地灵之一，是不是他也会和他们一样，冥帝一声令下，他就要和其他精灵一起，去攻击一个同类？
像她一样？
悯年动手除掉身边对他出手的士兵后，面对向她走过来的九悠，停下了手。
你也会来杀我吗？因为你和冥后长得那么像，而冥后和冥帝的感情那么好，所以你理所当然地，会站在冥帝那边？
来对付我？
九悠发现悯年的眼神变了，是因为她终于走到了悯年面前，而悯年低头看她。
沿路都是主动撤退不想生事的，和主动挑衅悯年，却被悯年打败的士兵。再加上愫忧君对徒弟的劝导，感染了一部分士兵，所以她一路顺畅走过来并不难，没人顾得上对她出手。
但是看到悯年的目光以后，她却立刻想要打退堂鼓。
关于悯年到底是不是沉渊的疑问还萦绕在她的脑海，让她无法面对有人对沉渊的脸如此冷漠地看她。
她相信哪怕她换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沉渊也会因为她的一句“小明哥哥”，而坚定地选择她。
但这份自信，她无法平移但悯年身上。她和悯年之间，没有那么多可供回忆的过去。
这也是无论如何，沉渊在她心中的地位，要远远超过悯年的原因。
悯年身上有太多疑问和不确定性。比如他为什么能从冥帝手里活着走出来，又是怎么做到让白龙神龙放过他，甚至让他代表白龙神君，为了冥海而战的？
她相信在悯年的眼里，她身上的疑点也不少。但是他总不至于因为她可疑，就直接杀了她以除后患吧？
她隐约猜到，悯年已经知道她就是在阴阳路上救他的女子了。不然他不会在冥海边一看见她，就直接和她说话，好像跟她很熟稔似的。
九悠伸手，捂住悯年的眼睛。随后稳定心绪，告诉他，“我们先离开这里。如果还有士兵攻击你，我会帮你。必要时，你就拿我当盾牌吧。”
如果能救下悯年，她的身份暴露又何妨？
因为看到朱雀出现在冥后身边，九悠瞬间就明白了许多问题。
其实朱雀早就因为她的外貌，认出了她，知道她是冥帝和冥后的女儿，但是她从来不主动说，反而是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她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她。
她看重谁，谁就会消失。
很明显下一个轮到的，会是悯年。
而在去望月宗的路上，朱雀忽然提出要九悠用龟卜牌为迟遇占卜，得出的结论是迟遇会死。
但其实，真正会死的是悯年。
和《六界正典》一样，其实龟卜牌这样的法器，都是通过使用者内心的愿望，去决定结果的。
她想救沉渊和悯年，《六界正典》带她来到了五百年前，而龟卜牌告知了悯年的结局。
如果悯年真的死在五百年前，他是如何变成沉渊的，她总得知道吧？
能确定的一点是，朱雀不值得信任。九悠垂下手，袖口里的火凌霄掉进了水中。
悯年被挡住的双眼可以睁开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能说出话来。
白龙忽然破水而出，见到悯年和一名女子站在一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莞尔一笑，化为龙身。龙尾一甩，首先将不知好歹的士兵们甩开了一大片。
冥帝的士兵多是多，居然经不起白龙和地灵两个人的消耗，还包括没有出手，却也没有被打，起到了重要作用的愫忧君。
主要出手的白龙神君和悯年，一个是上古神兽，一个却是还没有飞升的精灵而已。
哪怕他是所有精灵里面最厉害的五行地灵，他的实力上限就摆在那里，凭什么他能和白龙神君并肩作战，甚至在同时收获了一位美娇娘？
冥帝牵紧冥后的手，观战之余有些生气。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出手一对二。虽然他不一定打得过白龙，但是白龙肯定会被精灵士兵们消耗掉一部分精力，于他有利。
冥帝完全不知道，几千年前，魔界老魔王，对付当时的除魔将军玄武时，也是采用让手下们先上，以起到消耗玄武的效果。
一个是魔王，一个是冥帝，都是一界之主，却如此轻视性命，真的会得到真心实意的爱戴吗？
冥后刚想劝说冥帝，就见身边的朱雀忽然腾空而起，飞到了九悠和悯年身边。
悯年听到朱雀落地的声音，下意识就一把揽过九悠，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朱雀玩味道：“怎么，你们怕我？”
悯年见是九悠身边的女子出现，以为她是来接九悠回去的，但还是先开口问九悠的意见，“你想和她一起走吗？”
“如果你不想走，那就和我并肩作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