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高兴得很,这些东西都是大汗对我这个儿媳满意的表现。”徐皎微微扬着小下巴,好不得意的模样。
墨啜赫却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徐皎叹了一声,抬起手挥了挥,负雪几个便是识相地行礼退了下去。她则一个倾身上前就偎进了他怀里,抬起手勾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仰着头将他看着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够格让大汗满意是不是”
“不是。”墨啜赫连忙否定,“我只是......有些不敢想,不敢信。”他的嗓音透出两分沙哑,继而带出了两分笑意来,“所以,你到底与大汗说了什么”竟让那个固执的老头儿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变
徐皎却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居然卖起了关子墨啜赫看着她双眼亮晶晶,透着两分藏不住的狡黠的小狐狸样儿,忍不住抿了嘴笑,倒很是配合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徐皎踮起脚尖,将唇凑到他耳边,轻笑着道,“大汗说让我们尽早给他添几个孙儿,我说我和你会努力让他尽快如愿的。”
墨啜赫带着两分无语看着她捂着嘴偷笑,一双眼睛亮晶晶,他的耳廓却是悄悄红了。
墨啜赫回头又去了一趟牙帐,回来之后没有说什么,只交代他们收拾好东西,第二日便回虎师。
至于墨啜处罗刚刚赏赐下来的东西,则留了下来 随着大营的人一路送回北都城去。
他们看好了天气才上路的 一路上都是太太平平,顺利回到了虎师。
虎师这头雪也下得不小,但如文桃所言,损失不大 又有苏勒他们在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即便如此,墨啜赫却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少不得要四处去察看一番。
另外还有些别的事儿 总之,回了虎师也是忙 几乎日日都要忙到夜深时才能回帐。
徐皎自来是个能自己找乐子的人 她又懂事,知道照顾好自己,给他免除后顾之忧,是以 墨啜赫很是放心。
因而这一日负雪行色匆匆而来 让他快些回去看看时 他心口陡然一紧 再也顾不得别的 便是脚步匆匆回了营帐。
“阿皎”他走得急 到营帐时 头上都微微出了汗 满心的惶急与不安却在步进营帐时 陡然一滞。
这是他与徐皎的营帐,却又不是。眼前所见 与他清早离开时,已截然不同。偌大的营帐之中挂了好多盏灯笼 将整个营帐映衬得恍若白昼一般亮堂,流光溢彩不似凡间。这样的灯笼在草原自来难见到 若非确定这是他的营帐,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处中原了。
那些灯笼仔细看上去算不得精致 可他只消瞧上一眼 便再移不开眼睛。那每一盏灯笼都共分四面,每一面上都画了一幅画。有些不过寥寥几笔,便描绘出了鲜活的画面。第一幅便是他们初遇时的苍竹寺,有他用匕首轻抵她腰后 有他们双双坠落河中,再到她用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赖上他。他们同骑 他们一路去平梁城 他落入水中,她为救他,用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方式,后来,她教他凫水。他们一道在那不知名的小镇路边摊上,吃豆花和糖炒栗子,再后来 他们分开了。直到再一次在凤安城重逢 她成了迎月郡主,而他成了缉事卫的赫连都督。
相遇、相知到相爱......他们走过的那些种种 都被徐皎用画笔,用那一幅幅画,一盏盏灯笼尽数展现于眼前 那些深埋的记忆呼啸而来,一一浮现脑海,那样鲜活,清晰恍如昨日。
墨啜赫看着,眼角不期然的,竟有些湿润。
“这些,阿恕可喜欢”突然身侧传来一声曼笑,他骤然回头,就瞧见了灯光晕染中,连笑容都显得氤氲的徐皎,她俏生生立在一帐的灯笼下,手里捧着一只海碗,尚冒着腾腾热气,而她一双黑白分明 漾着笑的眼睛却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华灯溢彩,满帐华美 却都不及一个她。
“喜欢。”他亦紧紧盯着她 哑声应道。
徐皎眼底的笑就更甚了两分 目光往手里的海碗一递道,“我问过文桃了,说你以往从不过生辰。可如今有我在,你往后的每一次生辰我都会和你一起过。草原生辰时并没有什么特定的食物,所以我便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只是吧,我也是头一回做,这光是和面就够呛,不是稀了就是干了,折腾了许久这才做了出来,也不知道味道好是不好,不过不管味道怎么样,这心意却是足足的,还请赫特勤千万赏脸。”
徐皎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那一大海碗的面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然后转手将一副竹箸递到了墨啜赫跟前。
墨啜赫本来还在愣神,见得那竹箸,喉间一滚,接过了竹箸,走到了矮桌旁,盘腿坐了下来。
徐皎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了,望着他,满眼都写着“快吃快吃”。
墨啜赫便是抄起竹箸,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
徐皎立刻迭声问道,“怎么样还勉强能入口吧”
“嗯。”墨啜赫一边咀嚼着,一边点着头道,“不只能入口,味道还挺不错的。”
徐皎却有些不信,“真的”要说画画她是在行,不过这做饭,只能是勉强,尤其是这头一回做的面,她是真没什么信心啊!
墨啜赫的回答却是直接用竹箸夹起一筷头面往她跟前一送道,“你自个儿尝尝吧”
徐皎蹙着眉心,迟疑道,“这可是你的长寿面,按理该是你自己吃完的。”
“怕什么你又不是旁人。”墨啜赫应得理所应当。
这一句话自然是让徐皎很是受用,笑弯了眉眼,眼角眉梢都含着淡淡蜜意,不再多辩,张开嘴就将那一箸面条吞下,谁知一嚼,她的眉心就是狠狠皱了起来,“你骗我!这面里头有些疙瘩,还是生的,哪儿好吃了这半生不熟的吃了不会闹肚子吧还是别吃了。”说着便是伸手过去要将那海碗端走。
谁知却被墨啜赫早一步端着躲了开来,一边躲开,还一边抄起竹箸,夹起碗里的面,西里呼噜吃将起来,“我没有骗你,这当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了。”
徐皎微微一怔,拢起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望着他的双眸似也被这满帐的华彩浸染,显出两分熠熠之色,“你之前吃过长寿面”
“没有。”墨啜赫应得干脆,“不过,我说的都是真话。即便往后再吃长寿面,也定然不会有今日这一碗来得好吃。”
徐皎心里又暖又涩,还带着微微的疼,笑着应道,“那我往后每年都做给你吃,我这手艺定然是越来越好的,你也觉得比不上今日这一碗吗”
说话间,墨啜赫已经很快将那一碗长寿面都吃了个干净,闻言,很是认真地敛眉思虑了片刻后才道,“我觉着虽然会好吃,但也赶不上今日这一碗。”
徐皎又好气又好笑,“你倒会说话!”
墨啜赫抬起眼望了望这满帐的灯笼,“多谢阿皎给我过生辰,这些礼物我很喜欢!”
“是吗那我这儿还有一样礼物,你要是不要”徐皎笑呵呵道。
墨啜赫挑起眉,很是好奇,“哦阿皎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你等一下!”徐皎说着,起身走进了内帐,不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盏灯笼,看那式样,与这帐中垂挂的其他并无什么不同。
墨啜赫轻勾唇角道,“还是灯笼”
“这与那些可不一样。”徐皎说着,将那盏灯笼拎近了些。
墨啜赫垂眸一看,总算明白了她口中的不一样是不一样在何处了。他抬起一双点漆似的黑眸,幽幽望向她。
徐皎手中这盏灯笼上糊着的画纸是空白的。
徐皎又是噔噔噔跑到了案边,取了一支蘸了墨的笔来,到得跟前对墨啜赫道,“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画上!”
墨啜赫目色深了深,目光仍是灼灼将她望着道,“画上的愿望,阿皎会替我实现吗”
“那是自然!”徐皎应得理所当然,说完了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大,笑容微敛道,“那个,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尽我所能帮你实现,若是不能……反正我会尽力帮你实现的,说吧,你想要什么愿望”
“放心,我的愿望,阿皎定能帮我实现。”墨啜赫凑到徐皎跟前,轻声道,“我想要的……儿女双全!”
徐皎的耳根蓦地一热,将头一偏,躲开了些,一双眼睛含着两分不敢置信望着他,她刚才给他吃的是长寿面,可不是酒啊,这人莫不是喝醉了不成清醒着说这样的话,可不是赫特勤的人设啊!
墨啜赫却没有躲开,在她审视的目光中仍是一脸的自若,只是脸堂子在满帐的华彩中也被映衬得微微红着,可一双眼睛,却也越发幽邃,如暗夜深海,将人笼住,便是无处可逃。
徐皎被那双眼睛注视着,陡然就觉得有些心慌起来,下意识地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已经说了我的愿望,阿皎不是说了要替我画出来吗怎么还不动笔阿皎总不能不知怎么画吧”
徐皎想道,从来只有她撩拨他的,没道理反被他撩拨。她哼了一声道,“这有何难你等着!”
事到临头了,还是她盼了许久的事儿,如今他都不躲了,她更没有避的道理,临阵退缩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这么想着,可她手中的笔却还是有些打飘,直到画了几笔之后,才慢慢恢复了自若。手中画笔如有神助,信手勾勒之间,两大两小,一家四口的影像便是跃然纸上。
她是学着九嶷先生留给赵夫人的那些画作一般,用的是写意的手法,只勾勒出了身形,将面容都留了白。可那种想要表达出的氛围与温馨,却是在每一笔的勾勒间悄悄拉满,从那画中一一流泻而出。
墨啜赫一直看着她画的,到此时亦是不由自主赞道,“画得真不错!”
“怎么样还满意吧”徐皎有些自得,微微扬起下巴来。
墨啜赫点了点头,“画是很满意的。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徐皎蹙眉不解。
“我说,我求儿女双全,阿皎便画了一家四口,难道阿皎这么有信心,咱们生两个,就能圆了这一儿一女,儿女双全的愿望”墨啜赫面无表情地道,一双眼睛却咄咄,将她紧紧盯着。
徐皎瞠圆着一双眼将他望着,不知该说什么。
墨啜赫便陡然一扯嘴角,笑道,“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反正我的愿望是儿女双全,若是生两个不成,那便多生几个,总能如愿的。”
徐皎终于反应过来,啐他一声,“流氓!”
墨啜赫哈哈一笑,直接两手一抄,不由分说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嘛”徐皎猝不及防双脚腾了空,连忙伸手勾住他的后颈,稳住身子惊声问道。
“还能干什么”他一双眼眸幽深,眼底却蕴着一团火苗,那团火苗还有隐隐越燃越旺之势,“不是阿皎说的吗会尽己之能替我完成愿望,这要生儿育女又不是只咱们俩夜夜睡在一张榻上就成的。”
墨啜赫一边说着,一边趁着徐皎愣神之时,就抱着她大步朝着屏风后的内帐大步行去。
“说起来,这也是阿皎的愿望。阿皎不是一直就盼着我能早日过了那生死关,咱们好做真正的夫妻吗”墨啜赫叹了一声,“说起来,咱们这洞房花烛夜都晚了这么些时候,真是委屈阿皎了!如今这帐子被阿皎一双巧手布置得这般美轮美奂,倒也应景!”
徐皎心想,你往日里不是冷漠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吗非要说也是言简意赅,今夜怎的这般多话
眼角余光都瞄见床榻了,徐皎一双皮靴里,因他那些话而蜷缩起来的脚趾几乎紧紧抠了起来,有些气弱地道,“你……你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怎么就突然了阿皎不是早就提醒着我,到生辰之日该行何事吗感谢阿皎今夜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欢喜!”后头这两句微微哑着声,透着真真切切的开怀。
徐皎不及动容,就被放在了榻上,看着他俯下身来的暗影,忙道,“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