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周帮主没在市集等她，而是挑了一个僻静得不能再僻静的地方。
戚遥环顾这座破庙，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
小厮把她带到这儿后就走了，如今这里只有周帮主和她两个人。
戚遥客气抱拳，“周帮主。”
周重神情凝重，看着她问：“戚姑娘，你可知最近发生了什么？”
戚遥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她才回蜀中几日，周帮主就找上了门，多半是因为丞相大人中毒的事。
她点了点头。
“下毒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周帮主这样开门见山，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戚遥忙甩了甩头，表示不关她的事。
“能出入那宅子的人，武功定是了得，蜀中此身手的，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周帮主又言，“不过既然你说没做过，我自然信你。”
戚遥看得出来周帮主还有别的话要说，想等他把话说完。
“即便如此，事情也糟糕。”周重不安地来回跺了几步，叹道，“你一个小姑娘，多半不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中毒的是当朝的丞相大人，官府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就无法向陛下和大人的幕僚交代。”
“我知道事情严重，可又不是我做的……”
周重打断她的话，“这等天大的事，官府为了交差，当然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走一个。”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若是被官府知道你曾进去过，哪怕不是你做的，他们也会推你出去顶罪。”
戚遥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嘱咐你，如果官府查到了你头上，你得记住，此事与我周某人无关，更不关九重帮的事。”
戚遥顿时皱紧了眉头，“什……什么意思？”
她问归问，但周重的意思，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她想起了曾经在蜀州张通判那里听到过的一个词，叫——过河拆桥。
“潜入丞相故居是你一人所为，没有人叫你这么做，记住了吗？”周重看着她的眼睛，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是周帮主，事实是怎样，你我心里都该清楚。”戚遥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她明明只是个干活儿的，凭什么要她担下一切后果？这公平？
“清楚又如何？戚姑娘，或许在你看来我周重是不够仁义，可我是个生意人，只知以‘利’字为先，道德于我无用。”周重一脸严肃，“你明白吗？”
戚遥扯了扯嘴角，转眼看向别的地方，没说话。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但你得知道，官府认钱，我周重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可以助我逃过一劫，而你不行。”他接着说，“一旦官府查到你头上，你和你哥都性命难保，那你可想让那个叫阿承的衙役也随你们一道？”
戚遥冷盯着周重，他这是在拿阿承的命要挟她。
周重显然不在意自己被个小妮子瞪着看，不紧不慢地说：“倘若你不守口如瓶，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替自己辩白，活着出狱，只要你和你哥还在蜀中，在我周重的地盘上，你们也别想好好活下去。”
一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一句“利字当先”，再加一句威胁……周重就将他翩翩君子的伪装撕得干干净净，假面之下是个满身铜臭，虚伪又自私的商人。
戚遥攥紧了身侧的手，气周重虚伪，也气如今的世道不公，官和民之间有贵贱之分，就连在富人眼里，穷人的命也不值钱。
“我今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虽然我这个生意人不够仁义，但我素来说到做到！”周重不打算久留，说完就移步离去。
戚遥睨着那道背影。他当初请她办事的时候，用的可不是这种脸色和语气。
他之前问得干脆，撕脸皮也撕得干脆，还不是因为他心里有鬼，他在怕。
“周帮主！”戚遥喊道。
周重停下脚步，侧眼瞥她，“戚姑娘还有事？”
“既然周帮主说自己言而有信，那之前许诺的酬金，帮主是不是也该说到做到？”
周重冷笑了声：“都这个时候了，你不想想该怎么逃命，还惦记着酬金？”
戚遥淡淡地看着周重，从他眼睛里就能看出他不想给。
三十两在周重眼里算不得什么，他可是他重利，一丁点银子对他来说也有可花和可不花的区别。在周重看来，她要么会继续默默无闻地活下去，要么被官府揪住小命难保，所以这笔银子他可以不花。
没这么便宜！
京城那个地方的鬼神她惹不起躲得起，一个窝在蜀中的草莽帮主还想骑她头上，门都没有！
真当她年纪小就好欺负？
呸！
“周帮主，你说你是个生意人，讲究利字当先，其实咱们很像。”戚遥一本正经的说，“我呢是个穷人，我爱钱如命，为了钱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也别说什么仁义道德！”
她从来没怕过谁，一直忍着孙俭是不想毁了她哥的仕途；之前对周重客气是因为尊敬，看在那几箱粮食，和她受雇于他的份上。
敬人者，人恒敬之。
现在的周重显然不配她再说客气话。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过河拆桥的人！
“戚姑娘你的意思是？”
戚遥也答得干脆：“你想让我现在替你守口如瓶，别把事情说出来，可以，先把三十两酬金给我。”
周重的目光变得森寒，“你这是在要挟我？”
“彼此彼此。”戚遥淡然道。
他之前竟然敢吓唬她，说得好像这件事不是他周重的把柄一样，凭什么只许他要挟她？
不过三十两银子就能摆平的要挟算不得什么，周重当然愿意拿钱消灾，便摸出银子，随手抛在她脚前。
戚遥从容地捡起银子，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
“现在你满意了？”
戚遥看着周重，毫不掩饰地摇了摇头，“这只能算咱们之前的生意两清，可是之后的生意……”
“什么之后的生意？”
“现在我当然不会把你捅出来，可是如果我被官府抓了，你还想让我继续守口如瓶的话……”戚遥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毫不含糊地道，“三百两。”
“你！”周重怒指她，“你想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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