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玥在爆竹声里登上花轿，去了夫家。
所有人都在门外相送。
冯氏目送女儿走远，擦干净眼泪，转过身又笑盈盈地招呼宾客。
戚遥对这方面纱不放心，先前怕杜少安认出来，一直不敢站得太靠前面，如今也站在人堆最后头。可冯氏还是透过人缝瞧见了她，给了她一记冰冷的眼刀。
今日戚府也设了盛大的宴席，宴席还没开始，宾客们三五成群地待在花园里闲聊。
戚遥要回房，免不得从她们中间过。
曲桥狭窄，上面站着不少赏景喂鱼的贵妇人，有些瞧见了她，可是没有一个主动给她让让路的。
戚遥努力贴着桥边走，尽量不打搅她们说话。路窄，即使她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忽然脚下一绊也险些栽进荷塘里。
一个贵妇呵斥了她，“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丫头，敢踩尚书夫人的裙子！”
戚遥抬起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她不认得，而她方才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裙脚，是另一个妇人的，年长些，神色看上去也要凶不少。
妇人正打量着她，冰冷的眼神里还带了些许怒气。
有人小声嘀咕：“她是戚家大姑娘吧。上次咱们见过的，就在戚府门外。”
“是啊，这妹妹都出嫁了，她怎么还待在闺中。”
众人议论的时候，冯氏快步走了过来，赔着笑说；“诸位夫人息怒，这是我们戚府的长女不错，可她自幼长在故里，没个规矩，若是冲撞了各位夫人，我待她向各位陪个不是。”
无关这群人如何，踩了人家的裙子，道歉是应该的，用不着谁代。
戚遥朝那个夫人颔首欠了欠，赔了不是就移步离开。
这下倒是有人给她让了两步，让步的人边挪步子边问冯氏，“戚夫人，怎的这妹妹都嫁了，姐姐还在家里？”
“唉，我们也不是没给她说过亲事，当初老爷给她和李尚书的大公子定了亲，特地把她从故里接回来完婚，结果如何？”冯氏叹道，“她嫌李家家道中落，要悔婚，还把人家给打了一顿，我们也只能由着她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了她！”
“别提了，现在谁说她一句，她就敢蹬鼻子上脸，连她父亲都管不了她，我这个做继母的说句重话更是过。”冯氏招招手，无奈地笑了笑，“由她去吧。”
“有你这么个继母，也算她命够好的。不过姐姐你也不能全由着她，回头还是赶紧相个人家把她嫁了吧，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子留在家里是个祸害。”
戚遥走得不快，这些话她全听进了耳朵里，这样的场合，她这样的身份，哪怕冯氏是在满口胡诌，她也没办法插上话，因为没有人会信她。
夕阳西下，宾客们陆续离开，偌大的府邸又安静了下来。
“砰”！的一声，戚遥房间的门被猛地撞开，几个长得粗壮剽悍的婆子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扒拉她屋里的东西。
戚遥正抱膝坐在坐榻上想事情，被这一幕搅得云里雾里，站起来问：“你们做什么？”
“奉夫人之命，来请小姐挪个地方。”婆子冷声冷气地说。
“挪地方，去哪儿？”戚遥莫名其妙。
她们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开始往外搬她的东西。
池雪烟端着茶盏走到门外，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手一滑，茶盏“啪嗒”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冯氏也从门外进来，唇边带着冷笑，“怎么，现在着急了？”
“夫人这又是来的那一出？”戚遥看着冯氏问。
冯氏叹道：“先前我放你走，是你自己不走，非要赖在这儿，今后给你住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都由我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接着说，“今日你冲撞了刑部尚书的夫人，我便罚你搬去后院静心思过。”
池雪烟急道：“夫人当初可是当着王妃娘娘的面承诺……”
冯氏身边的夏妈妈呵斥：“夫人面前，岂容你这个贱婢多嘴！”
“王妃娘娘？”冯氏轻笑了两声，“杜大人是信王殿下最欣赏的后生，王妃娘娘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会来指责我这个主母如何管束晚辈？”
戚遥盯着冯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
“你是不是以为你握着当初那桩事，而我顾及玥儿的名节，就不敢拿你如何？”冯氏摇了摇头，喟叹道，“如今我的玥儿是杜夫人，你说杜大人会由着谁诋毁自家夫人的名声吗？你若敢多半个字的嘴，刑部大牢就是你的归宿！”
戚遥看了看这间房子，之前她要挟冯氏也好，拿捏戚玥也罢，她要与戚玥平起平坐，都是为了抓着她新戚的最后一点尊严。
可是她如今越发能明白，别人表面上的畏惧和恭敬不值钱，她在这些人眼里的卑微不是她小打小闹就能逆转得了的。
与其成日和这些人骂来斗去，倒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躲开她们的眼睛做自己的事，而且偏僻的地方来去也方便。
戚遥带着池雪烟来到后院。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冯氏连一间像样的院子都不肯给她，把她安排在了靠近靠近杂物房的一间小破屋里，池雪烟的卧房离她不远。
兴许是这府里已经没有更不像样的屋子里，池姐姐住的地方同她的比起来相差无几。
那些人把她们丢在这儿就走了。这里离下人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除了她们住的地方，周围屋子里堆的都是些破烂家具和杂物。
夜幕降下，外面安静得只有风声和虫鸣声。
戚遥待在房间里，坐着摇摇晃晃的板凳，肚子饿得直叫唤。
池姐姐出去寻吃的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还只拿回来一个冷冰冰的馒头，一叠宾客们吃剩的小菜。
戚遥坐在桌旁，单手撑着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冯氏如今做的事一件比一件绝，她甚至已经见怪不怪。
她再是能卧薪尝胆，也不能饿着池姐姐，这点东西怎么够填饱她们两个人的肚子。
池姐姐说膳房的人只肯给这些，还是求了好久求来的。
戚遥扯了扯嘴角，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个恶毒妇人给逼死了？
笑话！
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出去找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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