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谎了。
或者说，他又没说全部的实话。
这是我醒来看到他的第一个念头。
但同时又感觉，他说给我听的，并非就是假话。
只是他还有隐瞒而已。
与应求有关的，我想多知道一些，无关的，他说不说也没紧要的。
所以我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一动，黄明立刻就把脸转了过来：“常兄醒了？”
“嗯，你睡吧。”
看了一下时间，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还早，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用，我差不多了，你赶紧躺一下，醒早的话咱们早点出发。”
黄明挪开一点距离，看了看我刚才枕过的石头：“那我就着你的窝歪一下吧。”
我没说话。
他起身走到我刚才躺过的位置，揣了揣身上的衣服，躺下闭眼。
估摸着他应该睡着了，我起身，把目光调到远处。
向四周看了一圈，这一片连绵的大山，确实与梦里一样，如果铺上雪，我会以为又进梦了。
至于梦里看到的那股黑气，就在大山深处。
我静心凝神，把所有念力集中到眉心，细细感应一番，还真发现这山里不太对劲。
气流涌动，灵气涡旋，好像有某种力量，打破了他们的平衡，可又死死压住这些气流，不给外泄。
难道是应求在这里做什么大事，加了防护？
转头看了眼火堆旁的黄明，又看看快熄灭的火。
凌晨是天最冷的时候，这会儿就算坐到火堆旁，因为衣服不厚，也会感觉到浓浓的冷意。
我走回去，把旁边的柴往火堆上添了添。
火光重新亮起来。
盘腿打了一会儿坐。
凌晨四点多，黄明睡醒，我们商量了一下后面要走的路线。
然后把火灭了，用湿土压住。
到这天中午，已经又翻过一座山，感应到的气流涌动也开始加强。
黄明篷着眼往前看了看：“常兄，我觉得不远了。”
“嗯，那咱们就加快速度。”
奇怪的是，刚走没多远，我们竟然在山中看到一条路。
“幻境？这做的也太差了吧？”
黄明往前看着说：“这种幻境只能迷惑普通人。”
“对，但有人在这儿做幻境，说明这个地方不太普通，走，进去看看。”
我抬脚进去，黄明紧随其后。
幻境做的确实不怎么样，里面用的都是三流术法，鬼打墙，灵拦路，甚至还故意弄个红衣女灵出来吓唬我们。
我都怀疑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就这水平，怎么看，也跟应求扯不上关系啊。
但这一带，普通的小术士，还真不一定能找过来，就算找过来，也未必敢在这里面动术法。
大山有灵，尤其是这种连绵的大山，里面会常年住着各种动物。
有多少修出灵性谁也不知道。
一个普通的小术士，敢在这里动土，就这破烂水平，没准还没开始就先被收拾了。
所以，既是幻境做的很普通，这里面也可能藏着一个大拿。
极有可能这个幻境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大概半个小时，我和黄明就从幻境里出来了。
两人仍站在群山林木之间，周围高树耸立，杂草丛生，但耳边却多了一些声音。
说话声，窃窃私语的。
倾耳细听，也听不太清楚他们所说的内容。
在这一方面，黄明似乎更有灵性，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开口：“常兄，咱们找对地方了，应求果然来过这里。山中灵兽被他荼毒的不轻，飘在空气里的全是幽灵的声音。”
他向我示意，“是惶惶不安。”
我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支香，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地方，点燃埋到土里。
默念几句咒文，面前很快出现一缕青烟。
不多时，烟结成团，化出一个人形。
人形庞大，肩背极宽，上面好像披着一层厚重的青色铠甲。
头却很小，脖子细长，样子有点像龟和蛇的总合体，让我想到传说中的神兽玄武。
他看到我的瞬间，眼里明显露出惊讶，随即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躬身作揖：“您回来了。”
听这语气，估计又把我认成了之前的人，我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虚虚点了个头：“这山里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叹气：“自从您走后，这里就被妖邪霸占，多少年了，您总算回来了。”
“？？？”
真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正要开口再问，他已经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还是移步亲自看看吧。”
我灭了香，跟着他往里走。
没几步，他就又停了下来，拦住黄明：“十丈山乃重地，旁人在此留步。”
我微皱了一下眉。
黄明向我示意：“常兄，我在这儿等你，你速去速回。”
其实我是想带他一起走的，毕竟大山深处，这里的情况也不明，真要有什么事，我怕赶不急。
不过他这么说了，我也没强求，跟着面前的带路人往前走去。
我没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加快，但耳边风声如啸，风景倒退如疾。
停下来时，我们面前是一面碧波青青的大湖。
领导人把袖子一甩：“您看。”
湖面如幕布，立时拉开，上面山川河流，树木丛草盈满眼帘。
但很快，草木枯萎，乌云罩住山峦，河流里都是哀嚎。
这一切，都缘于一个人。
画面里，那个人一身黑袍，头发拖了老长，上面别一根乌木簪。
他身上围着大团的黑气，所到之处，像放毒一样，所有生物沾到毒气，迅速结束生命。
他很快就把这一片山林毁尽，然后狂笑大叫着离开：“常乐，我要毁了你的一切，毁了你。”
他转身往上飞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
很强烈的熟悉感。
不用谁多介绍，我头脑里就冒出一个想法：这是应求。
我跟他的仇，果然从老早就开始了。
时间往后推进，被应求毁过的山脉，经过了数载寒暑，重新长出新的植物，灵气也一点点地冒出来。
附近的小动物发现了这个地方，重新迁回来，在山中树林安家。
数年之后，这里已经树木高耸，灵物遍地，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但，应求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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