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一落,那素来神态柔弱恭顺的妹妹便猛得抬起了眼睛盯着自己,眸中满是震惊得忘记了隐藏的野心,但这妹妹也不是个傻子,片刻后,神态就恢复如常。
“姐姐。”她叫了谢瑶英一声,垂着头,面上是苦涩的笑,心里却怒极,只以为谢瑶英是来向自己炫耀挖苦的。
“乐琼虽笨,却也知道姐姐素来不喜爱我,这样好出风头的机会,你怎么会带乐琼?姐姐莫拿我开玩笑了。”
不是谢瑶英想带。
她恨极了谢乐琼与裴景峤这一对狗男女,更别说这个亲手害死她儿凤元的毒妇。
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她实在不愿再走前世那条不归路,既然下定决心,不会让裴景峤如愿坐上那九五之尊的高位,那么早些“撮合”他们也没什么。
“我不知那日去江陵前,咱们姐妹间的小争执,也会被外人津津乐道了去,”谢瑶英意有所指得笑笑,起身拉着谢乐琼道:“你就当是姐姐知道错了,向你赔罪。”
谢乐琼抬眼凝视过去,眼中有防备也有狐疑。
她心思比针眼还细,谢瑶英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但再狡诈的狐狸,也要看那诱饵是什么。
谢乐琼最恨自己的庶女身份,无论何事都只能忍让将就,嫡庶有别,可她没想到庶与庶也有别,谢乐盈可以活的娇纵肆意,她却不行,想要个什么好些的东西,别人都会在私下骂她心高命贱。
她知道,若是错过这次宫宴,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往高处走的机会了。
由此,就算是包着毒药的馅饼,她也会不舍得丢开。
“我是好心,”谢瑶英叹了口气,“既然妹妹防着我,我也不能强求,只是出了这门……二夫人可不会放过机会。”
谢乐琼站着没动,目光隐晦得在谢瑶英与连杏脸上转了两转,见谢瑶英叹了口气像是要改变主意,她心里一动,虽带着笑,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乐琼自然感激姐姐的好意!”
“还请姐姐……莫要再变卦。”
谢瑶英心里冷笑,面上不显,亲密得挽着谢乐琼的手送她出门,嘱咐她好生准备。
“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好素雅,你像平时一样装扮即可。”
谢乐琼心里存疑,正要开口试探真假,忽然谢如从一旁走过来,还不等她说话,就冷着脸气势汹汹得质问谢瑶英,“你这又是存的什么心?”
谢瑶英脸色不变,一旁的小结却皱了皱眉,“小少爷,小姐是您的胞姐,您怎么能这样对小姐说话?”
谢如哼了一声,只是冷盯着谢瑶英,“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攀权附贵?四姐冰清玉洁,根本不稀罕去趟你们那趟浑水!”
谢瑶英脸色骤冷,眼睛一瞬不错得向他盯去。
谢如喉咙一窒,伤人的话说出口才有些后悔。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一听到父亲说皇后看中谢瑶英,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是闷着一股子郁气,见到她时,便想也不想就发了火,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我送礼向来择人所好,你这一顶帽子可别随便乱扣,”她冷笑一声,“不信你问问你冰清玉洁的四姐,我可有强求她?”
谢乐琼心里一跳,怕谢瑶英一生气就变了注意,赶紧满脸尴尬得去挽谢如的胳膊,“阿如,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误会大姐姐了。”
谢瑶英懒得看她们俩“姐弟情深”,吩咐了声“送客”,便转身回屋里,重重得摔上门。
谢乐琼心里又急又气,只恨为什么要叫谢如这个一根筋的来,差点坏了自己的好事。
临近晌午,宫里来接命妇们入宫的马车停在谢府外,二夫人和谢乐盈缠了谢从鹤一中午,终于让谢从鹤答应带谢乐盈也去,可到了时间,他们看着谢乐琼跟在谢瑶英身后走出来,表情一下子就有些怪异。
听谢瑶英说带谢乐琼去,谢从鹤皱着眉不同意,“荒唐,皇后只下了一个帖子,这么多人去,你怕别人看不了咱们家的笑话?”
两旁的下人闻言有些怪异得向谢乐琼看去,她紧低着头,没去看那些人异样讽刺的眼光,只用手指攥紧了帕子。
谢瑶英态度强硬,“若乐琼妹妹不能跟着女儿一起去,女儿也没心情去了。”
“你!”
最终,谢从鹤只能又安排了一辆马车,一张帖子,硬是叫谢家挤了两马车的人入宫。
谢如回到自己院子里,想起方才谢瑶英的表情,他太阳穴跳个不停,心情也好不起来,看到房里横着一个箱子,便用力踢了一脚。
“想死吗你们,怎么把东西乱放!”谢如转身便朝下人们发作道。
一个小厮吓得颤巍巍跪下,“回少爷,是大小姐从江陵给您带的墨宝和点心,奴才瞧着珍贵,拿不准注意……这、这便扔出去。”
“慢着!”谢如拦下那小厮,叫人打开箱盖,目光落在那几包四四方方的油纸包上时,神情一滞。
……
宫中。
宫人们拿了帖子,一一请命妇们落座,到了谢瑶英的名字时,众人看着她身后的二夫人及两个姐妹,神情都有些微妙。
“真是第一次见,谢家人脸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
“是啊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没皮没脸的人!”
几个世家小姐嬉笑着凑到一起对她们指指点点,年长的妇人们虽不说话,目光落过来时亦有掩饰不住的鄙夷。
谢乐盈本以为是来长脸的,此时只脸上又红又青,恨不得去撕了那些女人的嘴,也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男客们离这边不远,听到女眷们的议论,也忍不住向谢从鹤看去,更有几人嘲笑出声,弄得谢从鹤一张老脸比锅底还黑。
全场最心无旁骛得还要数谢瑶英。
她端着茶杯喝茶,也不理身旁庶出的姐妹和二姨娘朱玉玲,该吃吃,该喝喝,只等着这一场“鸿门宴”过去。
全然不知,自己这幅怡然自得的样子,已经落入了好几个正在观察她的人眼里。
一位穿着宫装的姑姑走出来,席上的女眷们便都没了声音,直到她走到谢瑶英旁边,没理会女眷们小声的议论,只朝谢瑶英行了个规矩的宫礼。
“谢姑娘,皇后娘娘宣召,请与奴婢来吧。”
谢瑶英手里的瓜子瞬间不香了。
她起身回了个礼,还是有些不甘心,“姑姑,娘娘只传了我一人么?”
那姑姑有些疑惑,不过面前是皇后心仪的儿媳人选,她还是恭敬得回了,“只您一人。”
谢瑶英愣了片刻,只得撑起笑容,跟在那姑姑身后去了。
可她这番表情落到旁人眼里,便都成了惊喜与不敢相信。
“是那位曾在酒楼里遇见过的姑娘。”内侍打听了席上的情况,一时惊愕,赶紧回来向亭子里的主子汇报,没注意到对面还有另一人坐着。
裴景峤冷冷看了那内侍一眼。
“六弟见过?”坐在亭子里是方才恰巧与裴景峤碰上的太子裴景约,他听见内侍汇报的话,有些好奇,“何时你出了宫,也不与为兄说说?”
“太子殿下——”那内侍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裴景峤抬眼看向太子,不甚在意得笑了笑,“出宫散散心,不是什么要紧事。”
太子咳了两声,脸色有些涨红,一旁的宫人赶紧紧张得为他顺气。
“咳咳……我知道了!”太子看着裴景峤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地像个孩子,“你是不是听说母后要给你相看世家女的事,所以偷偷跑出宫想自己先看一看?”
裴景峤为太子斟了杯热茶,浅笑不语,由此便更坐实了太子的猜测。
太子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小子!快与我说说,你相中的六弟妹,是哪家的女子?”
裴景峤敛着眼,唇角浅浅勾着,“二哥别乱猜了,我没有相中什么女子。”
太子有些不高兴,直骂裴景峤这人是个“老学究、闷葫芦”,然后转而逼问一旁的内侍。
内侍瑟瑟发抖得觑了一眼裴景峤的脸色,然而裴景峤没看他,他只得支支吾吾得,说了谢瑶英的名字。
“瑶英妹妹?”太子皱起眉,愣了一下。
“二哥认识?”裴景峤挑了下眉。
太子点点头。
“说来也算与咱们是远房表亲,”说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很小曾被母后选进宫做过小五妹妹的玩伴,只是小五没多久就夭折后,她也不再来了。”
裴景峤垂下眼,手指似是无意的,在杯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
“若是熟人,倒也不错。”太子咂巴着嘴感叹,伸手豪气万丈得在裴景峤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放心,你既心悦她,母后那边,我去替你说!”
裴景峤眉心猛跳,“二哥——”
然而人已走开了,心情甚好的背过身朝他挥手,示意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
谢瑶英那边坐在皇后身旁,难得此时的心情与裴景峤达成了一致。
“本宫听说,你去了江陵,你外祖母身体可还安好?”
“回娘娘,外祖母很好。”谢瑶英低头回道。
——孝顺,好管教。
皇后心里思衬着。
“你可知道,本宫宣你入宫是为什么?”
谢瑶英心里一跳,拨浪鼓似的摇头。
——还是个话不多,心眼直的孩子。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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