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铃看到她们的样子也十分不忍。比起在外面刚见她们时,是昏暗无比的环境,还瞧得不真切,在灯火明亮的室内,她们的伤口显得格外的刺目。
“你替我问吧,总要学着做些事,日后嫁人,做当家主母,少不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张氏朝梁予铃说着。
“是。”梁予铃没想到张氏会让自己问,她反而没了主意。
程墨瑾听张氏这么说,心中便有了三分把握,眼睛也亮了许多,努力抬头望向梁予铃,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
梁予铃也看向程墨瑾,发现她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她心里也大胆起来。
“你们今夜是在做什么?”
“烧东西,以作祈福。”程墨瑾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回答着。
“但刚才银菊说,这是厌胜之术,你如何反驳?”梁予铃接着问道。
“她说是厌胜之术,可有证据?”程墨瑾由于疼痛,无力大声说话,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梁予铃看向银菊,想听她的说法。
“我……我是听别人说的。”众人的视线被引到了银菊的身上,让银菊有些慌张。
“听谁说的?”梁予铃见她有些支吾,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我……不记得了。”银菊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心虚。
程墨瑾悄悄扫视的屋内的众人。张氏只维持着严肃的神情,听到银菊这么说只是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而她身边的红梅则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责备的瞥着银菊。银菊则是不怎么敢看屋内的其他人,只有些害怕的瞟了瞟红梅,观察她的反应。
“三姐儿,能容奴婢说一句吗?”红梅似乎有所察觉到梁予铃是想帮这两个婢女的,所以也忍不住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
梁予铃想阻止红梅说话,但还未等她说完,张氏便轻咳了一下,眼神有些警告的意思。梁予铃有点为难的看向程墨瑾,只见她并无慌乱,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稍稍放心。
“这,要是非说不可的话,就说吧。”梁予铃有些不高兴的对红梅说着。
“谢三姐儿。虽然银菊拿不出证明这是厌胜之术的证据,但是这两个丫头又如何证明她们是在祈福呢?”红梅朝梁予铃行了个礼,说道。
“奴婢们是银菊姑娘带人来抓的,奴婢想问问银菊姑娘,我们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如何这样确信我们在做不好的事,那么迅速带人来的呢?”程墨瑾努力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尽量去忽视身上的疼痛。
“我……”银菊本以为没有她的事了,没想到程墨瑾还要继续问她。
“大娘子,这个奴婢很是放肆,明明是问的她,她却不停的扯别人,难不成还想说是银菊指使她们做的?”红梅也不打算让银菊说话,不等她开口,便插嘴说道。
“娘,您刚刚都说了让我来问话,她又把你扯进来,她都不把您放在眼里,女儿也不敢说话了。”梁予铃撅着嘴朝着张氏撒娇,这种事她很擅长。
红梅听了这话一阵慌乱,赶紧否认,表示自己没有不敬她们的意思。
“你接着问,要公正。”张氏提醒着。
“银菊,你先说,你怎么发现的?”梁予铃这才微微一笑,然后问着银菊。
“我……我是……是偶然看到的,对,是偶然出去,看到她们鬼鬼祟祟的,我一个人害怕,然后就叫着人一起跟上去了。”银菊的焦急全都写在了脸上,拼命想着怎么回答。
银菊的话音刚落,程墨瑾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把握,嘴角微微上扬,但又因伤口的撕裂感,随即收回了那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姑娘,您能差人去一趟奴婢的房间,取一样东西吗?”程墨瑾朝梁予铃说着。
“好。”梁予铃答应的很快,“什么东西?”
“奴婢桌子上的东西,最好寻同此事无关的人去拿,以免有所损伤。”程墨瑾答道。
“嗯,那就让春桃春杏去吧,她们一直守在外面呢,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而且她们也是母亲给我的人,定是为着我们梁家好的。”梁予铃说着,望向张氏。
张氏也对她的这个决定表示认同。
梁予铃将两人喊了进来,当众交代了两句,她们便出发了。
不一会儿,两人拿着不少东西回到了屋子里。
春桃一手拿着薄薄的一沓红纸,一手拿着一只蘸着墨的毛笔,笔上的墨已经半干。春杏则是一手拿着半根墨条,另一手是一小方砚台。
“这是什么?”梁予铃上前观察着这几样东西。
“三姑娘,您可以看看最上面那张红纸。”程墨瑾说道。
“咦,这上面,是一个字?”梁予铃仔细辨认着,“是一个‘安’字。”
“是,您再比对一下,这纸和那烧了一半的红纸,是不是同一种。”程墨瑾接着说道。
梁予铃拿过那张纸,随后又放在那张湿透的辨认不清的半张红纸旁,仔细检查着。
“应该是一种。”梁予铃说着。
程墨瑾也不过多解释,只等着其他人的反应。
“这么看来,这烧的剩了一半的纸上,原来写的是一个平安的‘安’,根本不是什么厌胜之物。”梁予铃有些兴奋的说道。
红梅有些惊讶,凑上前去,看梁予铃手上的那张红纸。
“奴婢的东西都不怎么好,所以每次写字的时候,墨水都会将下面的那张纸染到,原来奴婢每次只会用一张纸,这样就不会弄脏下面的纸。这次不小心多拿了几张,所以才会把下面的纸弄脏了。”程墨瑾解释着。
“可你这张纸上还有其他墨点。”红梅说道,“谁知道你前面写的是什么?”
“还请三姑娘将笔和剩下干净的纸给奴婢。”程墨瑾对梁予铃说道。
梁予铃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将东西给了她。
程墨瑾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缓慢的将自己的姿势调整成跪在地上,用左手的小臂支撑着。背后的伤口原已有些麻木,但这些微的移动又将伤口给牵扯到了,血再次渗了出来。
尽管维持这个动作,右手持笔很难用力,但程墨瑾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在纸上画着。
渐渐的,画纸上的图案被勾勒了出来,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还有那个“安”字。
程墨瑾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安”字的最后一笔都写得叉出去了,然后笔从她的手中滑落。她也坚持不住,趴倒在了地上。
“这个就是你之前画的吗?”梁予铃见程墨瑾这幅模样,也很是心疼,言语都柔软了一些。
“是。”程墨瑾用气声回答着。
“那又怎么样?这纸都烧了一半,墨也被染得看不出,你就算当场随手画一幅,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还是不是原先的东西。”红梅起身,看着脚边的程墨瑾说着。
程墨瑾不明白为什么红梅一定要致自己于死地,但此时此刻,也没有时间让她思考这个问题。
“三姑娘,请您……将这幅画……拿开……”程墨瑾断断续续的说着。
梁予铃听着程墨瑾的话,将画拿开了,然后看到了下面的这张纸上,有着零零星星的墨点,和旁边一个笔数不连贯的“安”字。
“这!”梁予铃明白了程墨瑾的意思。
她立即将新画的画下面那张纸同之前那张纸作比对,然后拿着两张纸快速走到张氏旁边,递给她看。
红梅见梁予铃的神情有所舒展,霎时紧张起来,也凑上前去。
“母亲,您看,这两张纸。”梁予铃赶紧说道,“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是墨点大致的位置,连起来的形状,都同在她房里找到的这张是极为相似的!”
张氏虽然想偏袒红梅,但见到这两张对比的画,也知道相似度太高了。她责备的看向红梅,没有说话。
“这,也看不出来啊,或许是她按着之前那副,又点了一副呢。”红梅底气也不再那么足了,但仍没有放弃抵抗。
“哼,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梁予铃冷笑了一声,“之前下面这张,从拿进来就在我的手里。现在她画也是当着你们的面画的。银菊也说了,她一直跟着她们,她们也没时间再回去看之前下面这张是什么样的。你是觉得她聪明到预先知道你们会去抓她,然后将下面这张给背下来了吗?”
红梅想开口,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闭口不再多说,有些难堪的望向张氏。
“若是她真的这么聪明,还能被你们抓到?”梁予铃接着说道,声音也大了起来。
张氏看向红梅和早就失了魂的银菊,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了。
“你们两个,红梅罚俸三月,银菊罚俸半年,今天的事,就到这吧。”张氏最后做出了决断。
“母亲,那小井她们……”梁予铃听了张氏的惩罚觉得很是不公,还想说些什么。
“她们,你就找人去请大夫,开点药吧。”张氏随意的说着。
“可……”
“行了,都不早了,明日你大嫂嫂还要来敬茶,既然她们没做什么于家不宁的事,就算了吧。”张氏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娘……”梁予铃撒着娇,她对张氏这样的处置很不满意。
“够了,你是梁家三姑娘,替两个伙房丫头说话,成何体统,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难道你还要忤逆母亲吗?”张氏不想再让梁予铃说下去了,红梅、银菊两人毕竟是她手下的人,要是处罚的重了,这事必定要传扬出去,到时候丢的是她的脸面,“赶紧把人抬走。”
说完,张氏便让红梅扶着她进了屋。
梁予铃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让春桃和春杏叫人把她们抬回去了,然后自己也气冲冲的回自己房里了。
程墨瑾被抬出门时,发现站在门口的,之前同梁予铃一起来的女使,并不是她的贴身女使喜鹊,而是五姑娘梁予铮的贴身女使小月。
“程姑娘,没事儿吧。”小月很是关切的问道。
“多谢小月姑娘关心……”程墨瑾有气无力的说着,“三姑娘……是你帮忙请来的吧?”
“唉,只是碰巧看到你们被带进去了,刚好三姑娘出来了,我有些担心,就随口提了一嘴,还算赶巧。”小月笑笑说着。
“亏了小月姑娘,也是救了我俩的命……”程墨瑾缓了缓气,说道。
“我也没帮上什么,还得谢谢三姑娘,你们快回去处理伤口吧,你们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出来这么久,五姐儿应该要着急了,就先回去了。”
“慢走……”程墨瑾看着小月的背影,也无暇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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