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一边拿过毛巾擦手，一边说道：“在以前，我那个前世里，蓝舟其实是慕容离手底下的鹿野大将。”
“什么？”
沈照一怔，“这事情以前你不曾提过。”
“嗯。”
顾凝点了点头说：“那时候，你不也不信我说的这些事情吗？”
后来每次顾凝说起以前，沈照就胡思乱想。
再加上，蓝舟如今在自己这边的阵营之中，顾凝便也觉得没什么提说的必要。
前世已毕，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我重新经历一遭，好多事情都和前世有了截然不同的反转，也不知道蓝舟这件事情，会不会……”顾凝抿住唇，不说话了。
沈照也微拧着剑眉。
片刻后，沈照说道：“蓝舟在青州的时候一向忠诚不二，或许在他这里，也不会顺着前世的发展轨迹。”
“嗯。”
顾凝又点了点头。
前世蓝舟之所以投奔慕容离，是因为无人可投，辗转才到了慕容离那里。
而今生，蓝舟投身青州营。
青州义军声名远播，受百姓爱戴，蓝舟的名头在青州也极其响亮。
他在青州营中快六年了，和所有人都感情深厚，义气为重。
她属实是不该以前世发生的事情去看待他。
……
淮州别馆
清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一个身着青色箭袖劲装的青年跨步进了月亮门，朝着院子里石桌边下棋的锦衣公子拱了拱手：“此次粮草之事，多亏了裴公子救济，蓝舟代我的弟兄们前来道谢。”
“快坐。”裴冀坐在石桌对面，招呼蓝舟：“这局我已经自己下了一整天了，你如今来了便不许走，且先解了棋局。”
“……”
蓝舟顿了顿，到底是念着他在临江对自己多番支持，上前坐下。
下棋在某种程度上，和排兵布阵差不多。
蓝舟先前是不会下棋的，到青州营之后和沈旭下了几盘便学会了，而且天赋极好，棋艺不差。
此时和裴冀你来我往，下了一个多时辰，巧胜了裴冀一子。
裴冀感慨道：“蓝将军棋技当真高超，裴某甘拜下风。”
“是裴公子谦让。”蓝舟客气地笑了笑，“粮草之事，要不是裴公子，蓝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我与众兄弟数次和临江军中起冲突，都是裴公子为我调和解决。”
“这份恩德，蓝舟真是无以回报。”
“一点小事罢了。”裴冀深邃的眼扫过蓝舟：“听闻蓝将军还未曾婚配？”
蓝舟一顿，“功业未建，何以成家？”
裴冀笑着说：“蓝将军真谦虚，如今你可算是临江军中第一人了，裴某家中有庶妹，年岁正当，还真想嫁给蓝将军这样的才俊。”
蓝舟又是一顿。
他在外摸爬滚打多年，怎么能没听出裴冀话里话外试探之意。
而从蓝舟被借调入临江开始，这种试探就没有停止过。
蓝舟一开始只是当做听不懂。
但临江军中情况复杂。
蓝舟这个借调来的将军，没有临江本地氏族支持，在军中极为难过。
平素就算秦时月能帮衬一二，但在背地里，他也受尽了各方的排挤和针对。
往往在这种时候，都是裴冀明里暗里为他周旋。
这次粮草的事情，裴冀更是帮了大忙，蓝舟这才亲自前来道谢。
就在此时，裴冀又淡笑一声，说道：“裴某开玩笑了，以蓝将军的本事，裴某的庶妹也只是委屈了将军。”
“蓝将军大才，以后必定要封侯拜将，永远值得最好的。”
蓝舟随意地笑了一下，也未接话。
裴冀邀请蓝舟共进晚餐，“都是临江特色，蓝将军若是不去，那便是嫌弃临江府的饭菜了？”
蓝舟顿了顿：“好。”
晚膳摆在凌霄花厅，只有裴冀和蓝舟二人。
席间，两人谈论着楚国各地的风景，谈论着兵书，铠甲的构造，谈论着青州的难民当初如何救治。
蓝舟隐隐觉得，裴冀这个人，和临江世子在某种情况下非常相似。
但裴冀又比君临风更具备野心。
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野心，而是掩藏在温润之下，不易让人察觉的野心。
如果他不是有野心，也不会在身为临江家臣的情况下，还来延揽自己了。
蓝舟握住酒杯，一饮而尽的瞬间，唇角的笑也有点复杂。
总觉得裴冀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但立场所限，以后还是少和此人接触为好。
只等君世子他们从月国回来吧。
蓝舟心里在思忖，交谈还在继续，你来我往，觥筹交错，眨眼间两壶上等雪梨春下了肚。
蓝舟起身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
“来人，扶着蓝将军。”裴冀招呼了一个侍女上前来，撑住蓝舟的腋下。
蓝舟推开那侍女：“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好。”
裴冀微笑，“不过，蓝将军喝了不少，这个样子怕是不好回去，就在宅内歇一晚吧。”
见蓝舟皱眉要拒绝，裴冀又道：“若是在军中让人瞧见蓝将军如此，恐怕不太好。”
“……”
蓝舟眉微皱，没再说非要走。
他被人引着，跌跌撞撞到了厢房内，便将自己摔到了床榻上去。
雪梨春的后劲有点大，躺在床上后，天旋地转起来，蓝舟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隐约中，似有开门的声音响起。
“将军，将军！”有个女子在他耳畔轻唤，灌了他一些汤水，“这是醒酒汤，您喝一点。”
他费力地掀了掀眼皮，面前蓝衣女子的脸都看不太清楚。
但她靠的极近。
一股清淡甜香扑入呼吸之间，似还带着淡淡的药气。
蓝舟本就有些混沌的神智变得更加迷幻。
这味道好熟悉啊。
“蓝将军……”那女子柔柔轻唤，似是触碰到了蓝舟心底某根神经般，他忽然抓住那女子，紧紧抱住：“凝姑娘。”
房内烛影摇曳，传来女子欲拒还休地唤着“将军”的声音。
窗外的廊下，一个劲装的男子唇瓣冷冷一扯，快速离去，回到了不远处的水榭内，“公子。”
“怎样了？”隔着屏风，里面传出裴冀的声音。
劲装男子说：“上钩了，一直叫着凝姑娘。”
裴冀的轻笑声传来出来：“还真是情根深种啊……只是惦记别人的娘子，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叫深情，还是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