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蕙愣了片刻后，拼命摇着头否认道：
“不，你不是阿宁，阿宁也不是你，你们不一样。”
“你看到了，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
李知蕙无可辩驳，无可否认，又愣了一会儿才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阿宁画成你？”
他沉默了，转过了身，水声再次响起，微微卷起袖子忙着洗刷碗筷，李知蕙心里的恨意渐渐让位给了心里那些疑问，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把那边的世界弄得如此混乱和伤痕累累，仅仅是为了挣钱吗？
李知蕙走到他身侧，很是不悦和不耐烦地问道：
“为什么不说话？”
他只是很专心地拿着一块白色海绵擦洗着碗筷，李知蕙就像是虚无的空气一般被他晾在了一边，李知蕙急得推了一下他，双眼泛红问道：
“说话啊？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杀人？”
李知蕙的用词让他平静的面容挑起了一丝愠怒，手里的海绵被他拽紧在手心里，海绵里的水随即被挤压之后急促地滴落在地板上，而随着急促的水滴声响起，他眼底的愤怒也在那冰冷的双眸里疯狂转动，像是一把抵在脖子上的刀刃般牢牢压迫着李知蕙，而这并没有吓退李知蕙，俩人各自携带着情绪怒视着对方。
这时他的门铃声响了起来，可他并没有打算去开门，而是转过身将洗好的碗筷放置在属于它们的位置，充耳不闻那屋外急躁的门铃声。
大约过了十几秒后，钥匙孔转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大约26岁，穿着米白色风衣搭配浅蓝色牛仔裤，杏眼圆脸高鼻梁，留着一头齐肩短卷发，长相清秀可爱的女孩，她的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盒，神色担忧地往屋内走来，他听到有人进门便惊讶地转过了身，问道：
“你怎么会有钥匙开门？”
“哦，我上次偷偷拿了你钥匙去配了一把，我看你很久没有开门，担心你所以才开门进来的。”女孩有点尴尬地说道，他的面色迅速恢复了冷淡，看了一眼李知蕙，而此时李知蕙的注意力全在女孩身上，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难道她看不见他，可是他为什么能见到她？
女孩自顾走到了餐桌旁，放下手里的打包盒，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他的声音依然冷淡，视线仍停留在李知蕙身上，女孩闻言放下了背包，穿过了李知蕙那仿佛透明一样的身体走了过来，似是很担忧地问道：
“你吃过了？吃了什么？”
他没说话，女孩随即猜测道：“你不会又吃泡面了吧？”
他没有否认，女孩立即担忧地责怪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吃泡面了吗，这对你身体不好。”
面对这番情真意切的关心，他仍旧毫无波澜，无动于衷，而是微微皱着眉，看着正慌里慌张打量着自己的李知蕙，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自己。
“我给你做了几个菜，你快过来尝尝吧。”
女孩说罢便拉起他的手欲往餐桌前走去，他轻轻挣脱开了她的手，说道：
“我已经饱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这时女孩注意到他手背上那被水打湿的创可贴，神色大变地拉起他的手道：
“你手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我没事，小伤。”他再次挣脱开了她的关心，这时女孩又瞥到了他右手掌心那被水打湿后微微拱起的创可贴，她再次拉起他的手道：
“怎么手掌心也受伤了？”
“我没事，这都是小伤。”他再次把手抽开了，女孩立即像一个妈妈般指责道，“这怎么会是小伤，你也太不懂爱护自己了，这手受伤是不能碰水的，你看创可贴都贴不牢了，我给你上点药再重新贴上，你等着，我去拿药。”
女孩说罢便急匆匆往他卧室里走去，而他则走到惊恐未定的李知蕙跟前，问道：
“你没事吧？”
“什么？”李知蕙怔怔看着眼前这张脸，她再次迷糊了起来，也再次想起了张未宁，眼前这张冰冷的脸闪现出了一抹和他气质很不符合的暖色调，就像是笼罩在冰山上的太阳，还未等她回答一句，这时女孩听见他的说话声，脚步折了回来诧异道：
“未知你在和谁说话？”
李知蕙回过神来，诧异地看向了他。
未知，他叫未知？
“……”
“宁哥，你没事吧？你坐在地上干嘛？”
走进病房的人是来医院探望李知蕙的宋靖方，张未宁被大量突兀的陌生记忆塞进脑袋之后，像是被折磨到虚脱了一般，在宋靖方的搀扶之下坐到了病床上，宋靖方见他脸色泛白，额头沁出一层虚汗，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他神色迷离地道，思绪似乎还在遥远之地，宋靖方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
“那喝口水吧。”
张未宁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宋靖方见病床上没人，问道：
“知蕙姐人呢？”
“她不见了。”张未宁思绪沉浸在那一连串诡异的记忆里，努力分辨着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见了？”宋靖方诧异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张未宁神色恍惚，思绪纷飞着，宋靖方难以理解他的话，问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来医院看她的吗？”
“她，消失了。”张未宁神色哀伤地道
“消失？去哪里？”宋靖方万分惊恐又诧异，张未宁呆愣着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去了哪里？那扇门又通往什么地方？
“······”
“没谁。”这个和张未宁长得一模一样，名叫未知的男人平淡地回道，女孩狐疑了一下便转身走去了卧室，李知蕙满脸疑问道：
“你叫未知？”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女孩拿出了一个小型药箱走了出来，她再次穿过了李知蕙的身体，走到了未知的前面，她打开药箱拿出了一根碘伏棉签以及两个创可贴，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把旧的创可贴撕下来，又小心地给他涂上碘伏，一边涂一边念叨道：
“未知，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这手受伤影响创作就不好了。”
“真言，你真的不用每天都来看我。”他面色冷淡地略过了女孩的关心，像是再次强调地说了这么一句，可女孩听闻他这句话，眼底有一瞬间的落寞闪现，因为他的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很多次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厚着脸皮每天都按时按点来看他。
简单给他上好药贴好创可贴之后，这个名叫真言的女孩掩藏起内心闪过的一丝难过，微微一笑道：
“没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真言说罢从李知蕙身边擦肩而过，往卫生间走去，未知看了看手背上和手心上的创可贴，那张斯文俊雅的脸上依然如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李知蕙对他的好奇心越发热烈起来，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冷漠到如此地步？
“未知，你刚刚是又晕倒了？”真言见到卫生间那一地狼藉之后急匆匆跑出来询问道，他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
“我没事。”
说罢转身进了卧室，真言紧跟其后，李知蕙也跟了上去，真言又说道：
“要不去医院吧，你这病不能再拖了。”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他一边说一边往书架旁的位置走去，李知蕙看着那叫真言的女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保姆式地念叨道：
“怎么可能没事，你这病一犯就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上次你晕倒还是我及时发现送医院才······不对，你说你晕倒了，那药你是怎么吃的？”
真言脑袋一转，敏锐抓住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问道，未知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李知蕙，冰冷的眼底暗潮汹涌些她看不明白的情愫，顷刻后才回道：
“我自己吃的。”
“你自己吃得？”真言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你······”
未知立即打断她接下来的问话道：
“你别问那么多了，你要不帮我去打扫卫生间的玻璃吧？”
“好吧。”真言撇了撇嘴，嘟囔地回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而他则往阳台方向走去，像是特意引她过去一样，李知蕙犹豫了片刻，便跟了出去，再次看见内外两个截然相反色调的世界时，她再次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以及他的真实性，用一种很意外的口吻说道：
“这就是你的世界？”
“没错。”他望着远方那栋高高在上的建筑若有所思，面色依然平静得如一个雕像，他片刻后又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那我该去哪里？”李知蕙胸腔瞬间像是被塞入了一团火，冷眼反问道，“天堂？还是地狱？”
他缓缓转过脸看了李知蕙好一会，李知蕙能从那双眼里读出一丝无奈和心疼，恍惚间，张未宁那泛着暖意的笑脸再次闯入了她的脑海中，她生怕再面对他多一秒，便失去了理智，便忘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特殊性，忘记了对他的恨，视线急忙从他身上转移到前方，冷声道：
“你还欠我很多解释，不打算说说吗？”
“我需要向你解释吗？”他随即也转过了脸，以难以抵抗的冷漠和傲慢示人，李知蕙脸色“刷”地变了，愠色满满问道：
“难道不需要吗？我现在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你还真的把我当成任你摆布的纸片人？”
“难道你站在我面前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吗？”他回以冰冷强势地道，“你就是纸片人！”
李知蕙愣住了，没想到这幅讨人厌的模样会是以这张脸所呈现，那一刻，她内心绞痛至极，似乎把张未宁给予她的那些温柔和爱惜也给绞碎了，她微微哽咽了一下问道：
“那你呢，你是什么？”